门牌上确实还写着“绯樱”二字，酒井打开了大门，往里面看了一圈，嘟囔道：“……说起来，明明一直有人打扫，但是偶尔还是会看到蜘蛛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说着，习惯性去拿东西捅；而季泷侧头，看向了墙壁上一只静静倒吊的蜘蛛，与它猩红的复眼对视了一瞬。接着便如同幻象一般，瞬间消失了。

　　进入其中后，两人注意到这是一栋两室的公寓，并不小，大概有80㎡左右，作为一人居住确实宽敞。家具不多，大概是因为独居的缘故装饰物也不多，但是都很有后现代风格，一点日式元素都没有。虽然长期无人居住，但可能是因为有人打扫的缘故还保持着干净整洁。

　　李越四处看了看，这间公寓有两个卧室，一个书房，还有客厅和厨卫。副卧被改造成了绘画室，里面有很多画架、画布和颜料。

　　“这些画挺眼熟的，”季泷举起地上的一幅画看了看，“没记错的话应该和绯樱稚越的会客室里面的画一样，看来这些都是复制品。”

　　“绯樱稚女的画……看起来……挺阴郁的。”

　　李越有些犹豫地这样下了定义，虽然大部分还是普通的静物或者人物油画，但用色都十分阴冷，颜色饱和度偏低，笔触也比较硬；只有在绘制年轻女性的时候会显得柔软一点。

　　“嗯……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酒井真奈会觉得绯樱稚女是个同性恋了，”季泷拍了拍手，“她脾气古怪冷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女性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友好和赞美，不过我还是觉得这并非是因为性取向的原因。”

　　“……她的画作中，并没有对女性的‘凝视’和‘欲望’。”

　　“李警官，没想到你居然还挺会欣赏的，一针见血啊。”

　　李越抿了抿唇，实际上她是不擅长“欣赏艺术”的，真正擅长这些的是李月。大概是因为他终于苏醒的缘故，她似乎有点受到影响。

　　之后她们卧室、厨房等地方看了一圈：衣柜里面的衣服出乎意料的少而单调，都是最简单的日常服。鞋柜里没有高跟鞋，全是平底鞋，梳妆柜上有化妆盒子，里面都是名牌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客厅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厨房冰箱看起来是被清理过了，没有留下任何食物，调味料都没有，大概是怕生虫和发臭。

　　从菜刀的刀面、砧板的表面可以看出经常使用的痕迹……李越有点吃惊，没想到她会经常在家做饭。

　　“走吧，再去书房看看。”

　　李越点头，放下菜刀和季泷一起前往她的书房。

　　书房有游戏机和书柜、电脑等物品，书柜上则有一本相册和一大堆关于美术的书籍。季泷去检查书柜和书籍，李越则好奇地翻看那本相册，发现前半部分是她和同学的合照：她和穿着学士服、日常服的女学生们照相，脸上都挂着文静或开朗的笑容，拍摄日期集中在2003-2007年上半年。

　　而翻到中间的时候，李越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是……我？”

　　她抽出那张照片，不住地摩挲着那张照片上的人——那是绯樱稚女和她，毫无疑问就是她本人的脸……但是又好像跟她现在完全不一样，尽管相貌相同，气质却大相径庭。

　　照片上的“李越”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是那微笑看起来却有些敷衍和古怪，像是什么人在逼迫她笑一样。她留着跟现在的自己完全不同的一头长发，发质还相当之好，光亮可鉴。

　　她的脸颊瘦削了一些，穿着黑色的风衣，皮肤白到没有血色；她的神色……该怎么形容呢？李越只是看了一眼，就不自觉揪紧了衣服。

　　她看起来似乎很难过，并不是浮于外表的难过，而是大概只有她本人看到才能领略的微妙情绪。

　　另外，还有一个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照片上的李越，手中提着两把刀。

　　没错，那是一对双刀，没有被收回鞘。刀身通体银色，刀柄上刻着一对翅膀，顶部有湛蓝色的宝石，还有夸张的放血槽，隔着照片都能感到阴森的杀意，必然是把见过血的刀。

　　奇怪的是，她对这对双刀丝毫没有印象——不如说，如果真的见过这样的绝世好刀，她不可能想不起来！

　　一阵晕眩击中了她，她不自觉扶住了书桌，那张照片就从她指尖滑落，飞速地变成了灰烬了，而且连灰烬都湮灭了，像是从未存在过。

　　“阿越！”

　　李月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声音喊了一声，李越瞬间惊醒，猛地后退，差点绊到椅子上。一旁的季泷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怎么了，李警官？”

　　李越被她揽住腰，随即猛地甩了甩头，尴尬地站直身体：“没、没什么，有点低血糖。”

　　“哦……”季泷没说什么，李越觉得心虚，她肯定瞒不过她。但是她只是笑了笑，“之后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你也饿一天了。对了，有什么发现吗？我这边的话大概清点了一下她的书柜和床铺，其他的地方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但是床头柜里面有一本笔记本。”

　　她拿出一本褐色的笔记本，上面有一个密码锁。

　　“六位数的密码锁，嘛，既然是笔记本，理论上来说想破坏也很简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连着破坏里面的内容。一般的游戏出现这样的道具必然就有提示，所以我打算暂且缓一缓，”季泷推了推眼镜，“常见的密码是日期，对日记主人来说重要的——自己和家人或者恋人的生日或者某个特殊的日子，其次就是常用密码，例如某些人会习惯性使用一组或几组密码。”

　　她抬头望着李越，像是在说“所以你搜到什么线索了吗”？

　　“呃，日期的话……我想想，我只是看到这些照片上有拍摄日期。”

　　她连忙指着相册上的照片一角。

　　“这些照片都有拍摄日期，但是不知道哪个才是最重要的。”

　　“让我看看。”

　　季泷走过来，挨个挨个翻看，直到翻完了这本相册。片刻后，她微笑道：“我找到了。”说着，她指向了其中一张照片。

　　“这是……她和绯樱稚越的合照？但是他们的合照不止这一张啊。”

　　“看日期啊，李警官，”季泷挨个挨个指给她看，“前半部分都是她和女同学的合影，后半部分则是她和家人的合影，最后是她独自一人的照片。你仔细看，这些和家人——尤其是和父母在一起的照片上绯樱稚女的站位都很边缘，明显不受重视，而且她也总是保持着冷淡的表情。”

　　“联想到我们之前获得的线索，绯樱稚女和绯樱家关系不好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那么关键就是，为什么关系不好？”

　　“……绯樱稚女是个很要强的人，”李越沉思片刻，“她毅然决然放弃了自己那部分遗产，哪怕对普通人来说那已经是天价财富了。但她宁愿一个人辛苦画画度日也不愿意向哥哥求助，再加上她对女性的特殊偏爱……”

　　“‘对女性的特殊偏爱’换个说法，就是‘对男性的强烈排斥’，你还记得梦境中的绯樱稚女怎么说的吗？‘准确来说，整个绯樱家都是他的，跟我无关’。所以她憎恨原生家庭的原因显然就是……”

　　“因为父母重男轻女！”/“因为父母重男轻女！”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随即李越敲了敲掌心：“对啊，日本这种大财团重男轻女只会更严重吧！虽然绯樱稚女可以过衣食无忧的大小姐的日子，但是她绝不可能继承家产。既然她性格要强，不愿意妥协，那因为这件事跟家里人闹掰也是很正常的！”

　　“而她的父母在她离家后恐怕也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行为，反而觉得她不识好歹吧，”季泷叹了口气，摇摇头，“她最后一张和家人的合影拍摄于2007年08月12日，之后全是她的单人照和与一些女性的合照……这恐怕就是她彻底和原生家庭闹掰前的最后一张照片了，也就是她独立生活的开端，这对她来说应该是人生中的重要转折。”

　　听到这里，李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合照：照片上的绯樱稚越是微笑的状态，看得出来心情不错，他亲昵地搂着绯樱稚女的肩膀，但她却面无表情。

　　她是真的很反感自己的家人，甚至连唯一对自己好的哥哥也……等等！

　　“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季泷眨眨眼，“也许马上就要有答案了。”

　　她说完，举起笔记本，在密码锁上输入了“070812”。

　　“咔嗒”一声，密码锁应声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