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医生抓她们的时候貌似很着急的样子,等到了实验室却反倒不紧张了。只把她们丢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要将她们架上实验台的准备。
距离进来莫约已经超过了一个晚上,苏予靠在门边,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她试过无数种方法企图打开这扇门,但蹊跷的是这门上只有门把,却没有钥匙孔、锁眼之类能加锁的地方,更遑论是指纹、瞳孔锁了。上一次来她们只轻轻一推就轻松进去了,没仔细观察这不起眼的门还有这么多花样,最后还能把她们困在里面。仔细想想不是控制开关装在门外,就只能是特殊物品了。
气弹炸不开,气墙也推不倒,她使的再多力气也是白费,只能让她更疲惫,一个晚上既要保持警惕又要小心休息,整个人昏昏沉沉。
现在她倒不担心医生进来找她,担心的反倒是他们不来。有人来开门她还能想想办法,大不了强行袭击,可一直关她在这里,她才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最重要的是,在她昨天晚上窸窸窣窣弄了一夜的时候,对面的林荫一点反应也没有。苏予趴在墙上努力探听了许久,尝试偷偷呼唤她,从头到尾也没听到有一点动静和回应。本来进化者的耳力就要更好一些,可她反复也只听到其他地方传来的细小脚步声。
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林荫被送进对面房间,都会以为对面根本没有任何人。她担心着林荫现在的状态,不知道她安静的原因是昏厥还是药物效果。
苏予眯着眼睛,几乎下一秒就要陷入沉睡,却猛得被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惊醒。她倏地弹起来,屏住呼吸,贴着墙入神地听着。
是终于要来管管她们了吗?
可她越听越觉得搞不懂状况,这脚步声来来回回在实验室起伏,过了半响却始终没有走到她们这里来,只是听起来匆忙又杂乱,完全不像这群医生平时的样子。
他们往常总是安静小心,即使是实验室这样密闭的环境,也很难听见多大的回声,就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机械人,没有多大情绪,也没多大动静。穿着同样的棉质室内鞋,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活动着。
此刻他们却好像顾不上许多,脚步声起起伏伏,时重时轻。事情就像发生在一瞬间,先是慌乱,再是大声交谈,最后再也顾不上许多,左右喊着叫着。
苏予这一刻才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们说:带着东西快走。
走?什么意思?
“喂!有人吗?!!”
用手用力砸门,大声呼喊却得不到一点注意。
这群医生走的这么着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苏予顿时一阵悲凉,为什么到他们走光了也没人来管一下她们。
环绕在耳边的搬运实验品的声音不断响起,药瓶和药物互相碰撞的颗粒声,玻璃瓶碎裂的刺耳声,反反复复,由重及轻。短短十几分钟,随着四周的光源骤然熄灭,实验室又重新恢复平静。
实验室处于地下一层,只有门,没有窗。没有了实验室的光源,几乎等于所有的视野都沉入化不开的黑色浓雾中,无论怎么拨都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实验室的控制系统被切断了。
苏予突感无力,回身靠着墙想着,是了,这个实验室本身就被整理过才会被用来关押她们,肯定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比起他们的研究品,她们两个就更没什么要紧的了,进化者外面多的是,何必辛苦带上她们。
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医生害怕成这样?她越想越心凉,她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连他们都觉得棘手,她恐怕更加难以应对。
苏予再次蓄力推门,第一颗、第二颗气弹炸在门上,因为四下安静,隐约撕裂的声音便听得更加明显。苏予心里一喜,可能是因为实验室的动力系统被断开,这门的防护也大大减弱,之前费劲都难以撼动分毫的门面,已经有破裂的预兆。
奋力‘攻击’了许久,她也数不清自己究竟丢了多少个气弹,终于在她快要耗尽力气的时候,伴随黑暗中一阵清晰而响亮的碎裂声,困着她十几个小时的大门应声炸开。
凭借着极其模糊的视野,她摸着黑从裂口处穿出,两步跨到对面的门前。苏予仔细在门边摸索着,企图找到开关控制点。她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打开第二扇门了,只能祈祷她们两个足够幸运。
突然,她手指触到一个貌似按钮的摁键,没有多想,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好在这摁键真的是开关,即使断了能源,也不干扰它的运作,随着一声轻微的摩擦声,苏予轻松地便旋开了门把。
“…林荫?”
走进房间内,在一片漆黑中难以分辨人和物,就算得不到任何回应,苏予也不敢停下,小心叫着她的名字,努力打破这令人难受的寂静。
“林荫?”
苏予踱步朝前走,她一面担心一面忌惮着,不确定实验室里还会不会有其他生物。实验室里的黑暗容易把人的恐惧放大,这样气氛下的安静在一寸一寸折磨着苏予的心。
扶着墙走了半圈,她忽的感觉脚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苏予僵了一瞬,又轻轻试探两下,才退后一步蹲下查看。
这显然是一个人,但她不确定是不是林荫,他已经失去意识,只还有一丝气息,微弱地起伏着。
但环境实在太浓黑了,不比于夜晚,总有三分月光。这里的黑暗是透不进一丝光线,即使进化者的视力再好,也没办法在没有光源的条件下视物。
苏予只得伸手,小心地顺着边缘慢慢靠近。在碰到他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他不是,因为他并没有穿衣服。
这个情形看来,应该是某个被带来做实验体的进化者。
失望之下,苏予也没了在‘骚扰’别人的意思,默默地从侧面绕过他,继续往前搜索林荫的影子。
好在她猜的没错,实验室本身面积有限,不过才走两三步,就又碰到了人,从衣角摸上去,应该是林荫没错。
她轻轻推了推,发现林荫似乎已经昏过去许久,半分反应也没有。
不行,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迟则生变,谁知道等一下会发生什么。苏予架起林荫,急忙往门口挪去,刚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了什么,顿在了原地。
果然,她没办法就这样走掉啊。
苏予只得先费力将林荫移到第四间实验室门口,又匆匆跑回来,摸黑找到那个熟悉的位置,忍着直接触摸肉体的羞涩,轻轻移动,从他的面部和唇部摸过。
绝对不是她要趁乱占便宜!只是她想要带他走,就不得不先排除他是变异种的可能性。通常情况下变异种再怎么和人类相似,但因为吃生肉和大量咀嚼的原因,它们的上下颚都进化地格外发达,牙齿密布且形状较常人来得夸张,这一点从唇部的皮肤就可以轻易摸地出来。
好在这的的确确是个正常人没错,苏予庆幸,叹息一声,认命地扛起他。从这重量来看,八分可能是个男人,只是这样她就没办法用背的了啊!
实验室给人家穿件衣服是会怎么样啊!做实验的时候一直盯着看真的不会羞耻吗!
她第一次庆幸实验室的电源被切断了,让她好歹视觉上不用受更大的刺激。
花了比之前还要长一倍的时间,才勉强把人架到林荫身边。苏予靠在墙上,一边休息一边祈祷林荫赶紧醒过来。
只是下一秒,林荫还没有醒过来,实验室却骤然恢复了光明。苏予低呼一声,侧脸避开自己对着人家赤裸的视线。
这是来整她的吧!所有的事都让她头痛得不得了,该亮的时候不亮,不想它亮的时候偏偏又出现高清画质。这时候人家发现她把一个裸/男和林荫摆在一起要怎么想啊!
苏予无言以对,想要继续扶起林荫的时候,忽然瞄到这男生身上布满了黄色斑点。果然,也证明了她的想法,这实验室就是在找进化者做实验。
但至于把人家剥这么光吗???
摇摇头,她也不敢往下看,扶起林荫走到五米开外,又怀着沉重的心情回来扶起自带‘马赛克’效果的男人。
只能说人只有更倒霉,没有最倒霉。她刚刚艰难站起身,入口处就涌进两三个人,着装整洁,训练有素,表情无比揶揄,笑得无比开心。
......???
……!!!
天了,为什么记录协会的成员们会在这时候来救她啊!
几目相对,苏予沉默片刻干脆放弃挣扎,边打招呼边扛着人慢悠悠地往前走。
“嗨,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头上缠满绷带,身上穿着一身白衣的怪人第一个从看笑话的气氛中抽离出来,边带着节奏晃手上的绷带,边答她的话:“昨天赶了一晚上,刚刚把上面处理完。”
闻言,苏予泫然欲泣,“第一次见你们这么有义气啊,怪让人感动的。”
“小东西,你别想太多。”旁边跳脱的大波浪女人拍了拍她的脸,妩媚的身材包裹在紧绷的红裙中,魅惑又冶艳。“是执行官让我们来的。”
“???”
苏予将要放下男人的动作刹那间卡住,一脸震惊地侧脸看着她,“执行官也来了?”
“是啊。”不知道想到什么,大波浪女人笑得格外开心。
话音未落,一个高挑的身影就从他们身后出现,几个人自觉为他退让出位置。
黑衣黑鞋,他却穿得挺拔非常。柔软的黑发搭在他的额间,眉眼如锋,薄唇总带三分笑意,全身凛冽之气因他的舒眉而散作碎光。
他朝苏予走来,一路直行,目不转睛。
撞见苏予半搂着一位未着寸缕的男性,他似乎笑意加深却不入眼底,停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纤长的手指相互交握,随着主人的心情轻轻点着,半晌无话。
苏予赶忙放下男人,乖巧站正,执行官这样的笑容下,她只觉得芒刺在背,简直比被抓到实验室要可怕一万倍。
久久,才听见他低沉而磁性的嗓音悠然:
“苏予,告诉我,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