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人潮拥挤的广场，苏予终于在偏角的巷子里发现了一个黑市的传送点，她确认周围没人后，才小心翼翼地用黑色丝巾遮住脸，戴上压过眼角的宽沿帽，隐去身上记录协会的标志。一切准备完善后，适才触碰传送点，不过十秒钟就到达了黑市的某个街角。

　　虽然外面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但黑市上方都用黑色的篷布支撑遮盖，层层叠叠，营造出一种黑夜的气氛。里面的光线不足，所以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照明引路。固定的商家只有几个，多数都是流动性的，不会频繁停留在同一个地方。有货可供的商人会在建筑或摊位前摆放一些显眼的物品，例如暗红色的灯笼，橘色的闪电筒等等，颜色都偏暗沉，没有过度的亮光，整个黑市都呈现一种诡异而安静的和谐。

　　街道没有路标，没有明确的方向，没有固定的形状，每一次来都会有新的样子，所以更没有能对黑市了如指掌的人。

　　苏予走在暗黑的小路上，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心里也不免打鼓，这里鱼龙混杂，目的也都不单纯，谁也不知道哪个角落有什么眼睛在盯着你，危险性不言而喻。

　　四周亮着星星烛火，每一个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亮度，不至于让人分辨不出，却也看不清主人的模样，刻意暧昧的距离。

　　苏予来黑市几次，都无功而返，但她也不着急，毕竟她想要的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到，她现在也未必出得起价格。现在来，只是想先找到合适的卖家。

　　其实记录协会的团员们都知道，她想要找的是一艘大容量的飞船。自她从原生世界来开始，她就想买一艘飞船。她的原生世界被宣布毁灭之后，传送系统就再也无法开通通道，现如今唯一能到达那里的办法，便是乘坐交通工具。但平时的固定航线不飞已摧毁的世界，而可雇佣的飞船不仅少，还限制颇多，不仅不去危险的领域，还要支付高额的费用，更遑论是她那又远又危险的原生世界。如果她想到原生世界去看看，买一艘飞船看起来竟然成了最有希望的方式。

　　问题是地上市场的飞船配额有限，即使有也很少流通。通常是配给各个机构协会，私人飞船的拥有量几乎不超过二十艘，记录协会也只有一艘用于日常工作，不要说借给她，就连工作中她都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来黑市上找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途径，但是有利也有弊，黑市的价格高的吓人，一艘飞船的价格抵得上几十次非法传送了。苏予虽然心疼，但也悄悄在心里记上一笔。

　　中心世界的禁令不多，但对被毁灭的世界忌讳良多，可能是危险系数过高，而未知情况也时常发生。一旦确认毁灭，那一整片领域都会被封锁数年之久，她想要回去，还得避开其他人。纪录协会不知道她想回原生世界看看，只当她一时兴起，想要什么新东西。她性格开朗，就算被发现只当一句玩笑也就过去了，唯一令她担心的只有司豫。

　　无论她想什么，司豫总能准确地猜透，上一次她在纪录协会问大家要怎么买到飞船，司豫便立刻皱着眉头看她，好像她已经做了什么叛逆又让人苦恼的事。她之后也不敢再提，连黑市都是偷偷瞒着他去的。唯一一次被他发现，还是她从黑市传送点出来，哪知道这个传送点变到记录协会的门口，正好被他撞个正着。苏予人赃并获，被关到小黑屋呆了三天三夜，出来的时候小命都没了半条，但这却极大地刺激了她的叛逆之心，让她更想做成这件事。

　　以至于她后来还找机会连开飞船都学了，即使没有真的驾驶过飞船，只是在模拟器上学习，但她对飞船产生了更多的兴趣。

　　在黑市绕了两圈，也没有找到看起来能卖的出飞船的人。在这里买东西也有一些默认的规则，药剂师通常着绿而带有淡淡的药水味，机甲师一般会带着自己的器械，有些装备精良的，一看就是专业的机甲商人，而有些装备脏污的，则有可能是从战败者身上捡回来的。

　　黑市的几家固定商店，则是出售营养剂和一些私人保镖雇佣场所，智能研究机构的黑司都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这些自由的攻击能力者。这些商店里出售的营养剂也具备着黑市的特点，迅速补充营养，种类多样，维持时间从一周到一月可供选择，效果比普通市场要优异，但缺点就是价格昂贵，通常是其两到三倍不止。

　　而最重要的能卖的出飞船的商人，她只见过一次。越是这类卖家，就越低调，也更加难找。他们不怕卖不出手，只怕给自己招来麻烦。

　　她之前碰见的那个商人甚至连灯也没点一盏，就那么靠在黑暗的墙角，似睡非睡的样子，整个人陷在黑色的斗篷中，只看得见隐约露出一点留着胡渣的下巴。双手交叉抱胸，看起来放松，实际上始终处于备战状态，看得出是有实战经验的进化者。

　　没拐弯抹角，她开门见山地就提飞船的事，没想到他也很直接，不说有还是没有，就报了一个价给她。

　　她在心里默默倒吸一口凉气，表面上不说什么，只点点头，问过了飞船的属性，彼此也没留下联系方式。毕竟在黑市留下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实在太过危险，她现在付不出价格，也只能等下一次的缘分了。

　　但这个商人给出的飞船内置比她设想的要好太多，性能也不是她能完全驾驭的，只她开来也太大材小用了，不免浪费，而且价格也高出她的心理价格好几倍。所以她还想找一找有没有操作简单，价格也相对要少那么一点点的。

　　可惜，卖这种大型器械的商人都是可遇不可求，能碰见一次两次都是幸运，卖不卖凭他们的心情，买不买却还要自己口袋里的钱币决定。

　　什么时候上天掉下一艘飞船砸在她身上，压不扁她就可以归她所有就好了，苏予想。

　　她刻意找偏僻一些的角落，不显眼但是也不容易被人忽略的卖家，走到街尾，只发现一个小男孩格外吸引她的注意。

　　这小男孩看起来并没有在刻意隐藏自己，即使身体不够强壮，也丝毫未露一丝怯意，只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点着一盏很亮的竹叶灯，翻看着手里的图画册，专心致志的样子，如若不是在黑市，其他人还以为他只是准备考试的学生。

　　苏予靠近他不是打算问飞船的事，而是对他手里的画册感兴趣，她朝他多走近两步，小男孩就像被打扰到一样合起手里的书本，皱着眉看她。

　　“要买什么？”

　　“我能看看你手里的画册吗？”苏予指了指，温和地笑了笑。

　　“可以啊。”他左手勾着书，右手摊平伸向苏予，“10支初级营养剂十分钟。”

　　虽然苏予没打算白看，但对于他的回答还是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从空间指环里掏出营养剂递给他，一手接过他递上前的书。

　　因为没有规定的流通货币，黑市的交易向来各取所需，简单的东西就直接以营养剂为交换媒介，复杂而又昂贵的除了易物之外，还可以用能源石、情报消息、初级世界所需的金子等等具有价值的物品替代。

　　初级营养剂不算昂贵，但用来交换有限的十分钟也绰绰有余了。

　　从远处看的时候苏予就觉得这本书十分特别，封面是简单的螺旋花纹，刻着不知道什么含义的字样，牛皮纸已经老化泛黄，边角还有些脏污血渍，但不掩其内容的惊叹。

　　苏予翻开几页就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十支初级营养液花的太值了，再花二十支买五分钟她也愿意。

　　这里面的每一页都记录着不同的变异种，前几页就包括她原生世界因为缺氧变异导致皮肤溃烂的变异种，上一个世界遇到的绿色斑点变异种以及任务中遇见的竹节型变异种等等。

　　其中包括了他们的形态，来自的世界，特征和攻击力等等，内容详细而考究，和纪录协会中数个记录师耗费世界力气得到的信息相比也不逊色。

　　苏予从书里抬头，看了眼男孩，他看起来丝毫不担心书在苏予的手里会有什么危险，收了她的报酬便二话不说地又翻起其他的小册子，好像借给她的是什么不重要的漫画书。

　　“你还有其他的吗？”苏予晃晃手里的书，偏头问他。

　　男孩点点头，也晃了晃手里的书。

　　“一共有几本？”

　　“三本。”这一次他连头也没抬。

　　苏予也不介意他的态度，直截了当地说：“你开个价吧，我全都买。”

　　闻言，他才再次从书里抬头，颇为严肃地看着她，像是宣布也像是提醒：“只借，不卖。”

　　“好吧。”苏予点点头，这里的人忌讳颇多，每个人都有故事，就算看起来是孩子的人，也会有意想不到的能力，她也更不会做强迫的买卖。

　　“那你可以告诉我这书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想了想也许不够，“你知道作者是谁吗？”

　　沉默半晌，也没见他有所回应，苏予叹了口气，好脾气地笑了笑。

　　“你说吧，这个消息什么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