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拿羽毛在戳自己的脸,一下又一下,扰人清梦。她试着推开,又从另一个角度伸出一双手,轻轻地盖在她额头。她不胜其烦,努力睁开眼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影响她的难得的休憩。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想要抬起眼皮,都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强撑着双眼聚焦视线,久久才看清眼前站了不止一个人。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和拿着记录本的陌生人正将她团团围住,像是看着什么实验生物,时不时还交流一两句,她听得模糊,觉得心烦意乱、脑袋轰鸣,干脆又闭上了眼睛。不超过五分钟,这群白大褂便像是对她失去了兴趣,走的突然又干脆。苏予见没了声响,抬头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
“林樾?”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嘶哑声音令她愣了三秒。
林樾刚刚送一群白大褂离开,听到她出声便急忙小跑到她身旁,端起床头的一杯水,无比熟练地凑近她嘴边。
苏予本想随意沾一沾唇,但一碰到水喉咙就立即接到感应,发出极度干渴的信号,就像一把火一下子从嘴烧到胃里,几乎是灭火一样几口便喝完了一整杯。旁边立刻伸出一双手又接着递上另一杯,屏息喝完了三杯,她才感觉火烧的感觉渐渐平复。
她朝林樾点点头,表示已经够了,这才看见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忙碌的身影。
眯着眼辨认了三秒,才从脑海深处抽出有关这人的记忆。
“共情?”
“是我是我!我叫林荫。”她端着半碗清粥,小心地放在床边的矮桌,抓住她的手,眼眶又红了一半,“你好点了吗?”
苏予点点头,努力地回她一个微笑,交换了姓名:“苏予。”
想到这个名字,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眼林樾。
林樾撇撇嘴,像是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一边扶着她坐起来靠在床前,一边随口应她:“巧合而已,我们也刚刚认识。”
苏予接过林荫递过来的白粥,适才想起来观察这个房间。
和外面的超市不同,这里四面白墙,装饰简单,像是医院的构造。但同医院最大的不一致,就是她此刻望着的窗户。让她隐约不舒服的是,窗户前被钉上了一条条铁棍,相互交错,层层叠叠,不在乎美观性,也不像是为了加固,更像是防止谁的出逃,在一室洁白中无比违和。
她皱着眉头,久久才将视线从窗户移开,从这里望出去,显然不是一两层楼的高度。外面的视野空旷非常,和他们之前所呆的城区完全不同。
“这里是?”
“这里是第十区的避难所!”听见她提起,林樾的声音里就有压抑不住的激动,他跟着扫视一圈,朝她露出了无比惬意的笑容,“我就说一定有可能吧!”
“我们到第十区了?”苏予惊讶地看着他们俩,自己昏厥一趟就到了目的地?“废弃车场?”
“对呀!”
“你们两个把我带过来的?”虽然知道不可能有其他答案,但这两个比她还要瘦小的人,是怎么带着她穿过两个区的?
“本来我们想开那两个人男人留下的车,但是被你毁的太严重,还没开出一个区就寿终正寝了。”
“你不是不能开车?”苏予怀疑地看着他,将手里剩下的半碗白粥递给林荫。
“林荫姐会开车。”林樾看着她的反应,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世界都末日了,也没人管什么未成年人开车了吧。”
会开车的林荫此时正端着剩下的白粥默默离开。
苏予点点头,也不反驳他,“那之后呢?”
“后来在第九区碰到两个避难所的医生,就一起过来了。”
“医生?”刚刚来的一群难不成都是医生?
“是啊,这里有最好的救护设施。”林樾一副生活安定的幸福模样,脸上就差写着‘我真的很爱这里’,“避难所已经来了很多人,但是他们还是接纳了我们。”
“这里有食物,有安全防范,还有很多医生在研制抗污染病毒的药。”
听起来是什么都好,她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只是突然亮红灯的第六感总叫她不安。
“我昏了几天?”
“今天是第七天了。”
她昏睡了一个星期,就代表距离任务截止又近了一个星期,现在对末日的成因还是一头雾水,像无数条杂乱的线相互牵扯,每一条都好像能带出点东西,每一条又好像只是乱絮。
“你们在这里每天都做些什么?”
“除了定时抽血化验,就是轮流劳动做些清扫,没什么危险的事。”
“抽血化验???”苏予被吓地坐正身体,她晕了一个星期,手上的几个针孔到底被注射了什么?
“你不要这么抵触,这么害怕嘛。”林樾压着她靠回床上,不紧不慢地解释,“医生们要研究药,当然要拿点血液样本,这也正常啊。”
自从到了所谓的避难所,林樾就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变成一个突然得到糖的小孩,失去了所有的警觉性。苏予无力跟他辩解,但怎么也没办法安慰自己去理解接受现在这个状况。
“算了,待会让林荫跟我说。”
“行吧。”身在福中不知福,就让林荫姐好好劝劝你,林樾心想。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她觉得自己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林樾离开之后,她便在一室安静中逐渐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她全身乏力,睁开眼皮的时候只觉得天地混沌,用力甩甩头,拔掉插在手里的吊针,在一阵头皮抽痛中掀开被子下床。
林樾和林荫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出房门。她身上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的病号服,乍一看洁白如新,袖口写着编号3012,衣领处还纹着一个奇怪的标志。末世爆发后竟还有这样的条件,这些医生和基地的建立者到底是什么来头。
许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太虚弱,还没走两步,就有医生朝她走来,制止她到处乱跑,还好心地送她回了房间。
苏予拒绝了他要重新给自己打吊针的建议,躺在床上乖乖等着林樾他们回来。在确认自己没有问题之前,她不敢再让他们往自己身体里注射什么未知东西。
医生也没有再坚持,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编号,也不把吊瓶收走,就那样任它垂在空中一滴一滴地往外渗,点点头就无言离开。
苏予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等他离开后小心地将针孔又插回药水瓶里。在末世呆了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处处小心,也正是自己每一次的警觉和堤防救了自己。
从窗户间隙望出去,这‘避难所’虽然大,但是空地面积占据大部分,几栋楼房也不可能容纳太多的人。房间内还有三个空床位,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林樾他们的位置。她估计着他们大概回来的时间,思考待会要问的问题。
她刚刚出去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和医生只交谈了短短几句。长长的走廊四周设计出一个又一个的隔间,门上标有各自的房号和几排数字,对应着衣服上的编号。所有的墙壁都被漆成白色,干净却空洞,就像是建在医院里的牢房。周围的看起来没有几个人,偶尔掠过都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除了医生和病人,住在这里的其他的人衣服都还是平常的样式,说明他们并没有把病人和普通人明确地隔离开。可是短时间内死伤如此严重的病症,城市已经作为传染病处理,‘避难所’却好像不以为然。
大家对此没有什么异议,要不然就是有对于病症的解释,提出了让人信服的道理,要么就是人们已经对他们做出的决定直接性地服从。无论是哪个答案,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看林樾和林荫的样子,似乎也没有被限制行动,连食物都可以大方地任取,给了人们很高的自由度。如此多人的基地能做到物资的自由必定要有很充足的储备量,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最重要的是,对于那些真正得病的人,这里的医生究竟能做什么,他们通过取血做实验真的能发明抵制污染的药物吗?末世的一个废汽车厂聚集了这么多医生,最可疑的人是医生才对吧?
医生?
等等,医生??!!
苏予徒然一惊,骇然看向吊瓶里清晰透明的液体,后背不住地发凉。
刚刚那个医生,根本没有任何斑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