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生没有去打扰两人的谈话,他心里满满的忧伤正无可发泄。
乘着最快的一班公车回到了国安部某个地下训练场里,少将不知疲倦地出拳打倒面前的拳击沙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安良与其他男人相谈甚欢好似触动了自己敏感的神经。
整整一个晚上,男人都沉浸在这种莫名的怒火中。
破晓时分,少将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回想自己和安良第一次见面,傅云生只是惊叹于少女的美貌。走到今天这步,虽然两人的关系进展飞速,可深度却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
少将不知道自己的无名怒火是出自对少女的喜爱还是控制欲再作祟呢?
说实在的,冷静下来的傅云生讨厌自己的这股怒气。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无法讨厌少女,自己好似天生就没法对安良产生一丝一毫的不悦情绪一般,拿这个女人毫无办法。她就像是少将的克星般,命中注定无法抵抗。
翻看这手机里偷偷存下的照片,少将回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
那是千禧年代的第一天,距离自己觉醒已经过了一个月。傅云生心底还是对自己的样貌生不起一丝好感。
原本细嫩修长的手指化为了野兽一般的利爪。头顶长出了一对毛茸茸的角,坚硬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光裸着上半身的男人不是不想穿上上衣,只是他的背后此时零星布满了奇怪的鳞片,根本无法挤进常人的外套里。
身旁倒着几个破碎的酒瓶,他犹记得自己只是轻轻一抓,玻璃制品就失去了全貌,酒精撒了一地。他根本不敢相信那女人的话,只是现在自己的情况实在与她说的一模一样。
那是半年前一次偶然的邂逅,彼时的他刚刚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回到国内后便在公安大学出任犯罪学教授一职。
傅云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海归,怀着对先祖对故乡的情感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
炎热的秋天使得男人的衬衣被打湿,讲完一天的课程的他正沿着长安大街回公寓。
下了班车,他恍然发现秋雨不知何时滴落。
男人慌忙将公文包顶在头上挡着。
雨势越来越大,傅云生只好随便钻进了路边的咖啡店。
等待一杯蓝山温暖的他无意间瞥见了一个女人。
她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那个时候人心还没有如此复杂。在连续两天经过这家咖啡馆都看见了那个女人后,他迈开了步子靠近了她。
只是那女人神神叨叨地说着傅云生的特别,一会他就丧失了兴趣。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窗外。
身旁的女人嘴里念叨着:“李唐..”“殇帝”“夺位”的字眼,活像是个沉迷于历史的小疯子。男人转身堵住了她的嘴。
没有什么喜欢与不喜欢,只是那时候秋意正浓乱了人的心智。两人渡过了一段轻松的时光。这段时间里他们基本上不说话。或者是女人说男人发呆较为合适。
可不知是从某一天开始,自己再也没见到了那个女人,茫茫人海中丝毫没了踪迹。
傅云生这才想起来他对女人几乎是一无所知,甚至连床伴的名字他都不记得了。脑海里对她的印象大概只有说着奇奇怪怪的故事和夜晚温暖的臂弯。
随着女人离去时间越来越长,他也慢慢发现了自己的怪异。
傅云生总是半夜惊醒,出一身的盗汗。而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也愈发憔悴。
云生常常在一个人的雨夜里想起女人神经兮兮的话语,渐渐地自己也没了精神。他好似失了魂般生活着,然后就是啪的一声响起,他开始和女人一样总是嘴里念叨着什么。
他真的有点想她了。云生这么安慰着自己。可脑袋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最后,他在十二月的某一天里发了疯。等到再醒来,他就成了一副粗鲁野兽的模样。
一个月没有出门,傅云生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到什么时候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放心不下的父母还是回了国,一家人挤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手足无措。
父亲拿来一本破旧的老书,告诉他这是祖辈流传下来的家宝。里面或许有解决他处境的办法。
文字并不易懂,全是古老的楷体。云生几乎得一个字一个字地进行翻译。
书中记载,傅家是唐代一位废帝的后人。而这位废帝名叫李重茂,是个不折不扣的傀儡皇帝。在位仅仅一个月皇权就被卸,没多久就被其兄造反连累贬在梁州。二十岁早早就死了,死因不详。
这是旧唐书中所记载也是世人所认为的史实,但在傅家老书中,这位白痴皇帝的死因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相传重茂的母亲是位神秘的人,谁也不清楚李显为什么要纳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为妾,当然也没人在意这个女人。生下重茂后女人又活了不到五年。
只是孩子的脑海里却藏着母亲临终留下的秘密。
其实这个皇位当与不当重茂并不在乎,对政事一窍不通的他的心思也根本不在这处。他的一生中的绝大数时光都在与自己脑海里的东西做着对抗。
陆皇后作为他最重视的人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
坐上皇位的他不仅仅要照顾自己脑子里的神秘声音,还要随时警惕着周围人的关注。在短短一个月中的勾心斗角中他很快地败下了阵来。
秘密被别人掌握,他不得不死,新帝秘密下令要知道内情的陆皇后陪葬。
可在重茂旧部的安排下,皇后还是突破了禁卫军的防线。带着肚子里的骨肉流落到了民间,她们远走高飞,只告诉后人不要再回华夏。
就这样李重茂的骨肉血脉被流传了下来,只经过了一代又一代混杂后是并不是所有后人都能够觉醒。
多年以后的今天,谁也不知道李重茂的后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当初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一代君王不顾声声反对坚持要她入宫。古老的华夏大地上,血脉的遗传再一次出现了。相隔千年的先祖与后人重新见面。
傅云生脑袋里声音又重新响起,那是声龙吟。
少将在烟雾缭绕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在很长时间内都坚持不疑地认为那女人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可现在想想,似乎她只能算作一个领路人般把自己带到了安良身边。
无论安良究竟是什么人,他都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