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兰花再无绽放
那年的冬天在郗伶印象中异常的寒冷!他们所住的A市与往年相比提前了一个月开始下雪。
一夜飘雪后的第二天清晨,郗伶迫不及待的隔着房间扒着雾气缭绕的窗户欣赏起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的样子,纯洁的雪花们用自己薄弱的身姿堆砌、掩盖,这世间的黑暗肮脏,让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了最初始的纯白……
适逢放寒假已经上大一的郗熙盈与朋友相约在这一天出门,郗伶在郗家已经习惯像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样,形单影只的待在偌大冰冷的郗宅中,独自在房间复习着书本上的内容。
郗伶放假以来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也没留意到郗熙盈这一晚上都没有回家……
凌晨3点,熟睡中的郗伶被家中管家叫醒,“郗伶小姐不好了,大小姐出车祸了!现在她正在医院里抢救,郗老爷叫你过去……”
郗伶听得一激灵,赶紧收拾好赶到了医院,养父郗胜豪与养母殳蓉珍两人一脸焦急的等在手术室的门口,见郗伶来了都直接无视掉……
紧接着晋君凛一家也过来了,毕竟现在的晋家与郗家,两家是亲家关系,晋君凛与郗熙盈早在寒假前已经订下婚约。
两家人互相客气的寒暄了一下,郗家夫妇就焦灼地静坐在手术等候区。
郗伶全程就像个透明人,自己默默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正当晋君凛发现郗伶并要向她走过来的时候,手术室紧闭的门被医生打开……
医生说:“谁是郗熙盈的家属?”
郗伶见养父母激动得相互扶起道:“我们就是她的父母。”
医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已无半点商人精明的样子,就像一对最无助普通的期盼着自家女儿无事的父母说道: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您的女儿经抢救无效,已经死亡,请节哀!”
养母听完直接晕了过去,养父脸上的血色也退了个干净。
晋家老小见状嘴里不停说着节哀顺变,不一会儿就急忙告辞了。
养父母当天被郗伶直接安排在了医院静养,因为养父母突然倒下,郗伶忙前忙后好一阵子,好在还有管家在帮忙照顾郗家夫妇。
……
时间来到三天后郗熙盈的追悼会上,郗伶第一次见养父母在众人前双双失态,两人抱头痛哭不能自已……
“非常感谢诸位一起来到我姐姐郗熙盈的悼念会上……”清冽的声音传来……
一袭简洁的黑色长裙,穿着一双黑色的平底鞋,一直坚挺着后背的少女,出现在了原本由富商郗胜豪亲自主持的追悼会上的主持桌前。
面色有些憔悴苍白的郗伶,脸上冷漠的表情中带有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伤,漆黑的眼眸如珍藏多年、终于现身于世的黑色宝石,在现场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管家看着台上冷静的郗伶,心想:“真亏了郗伶小姐救场,不然大小姐的追悼会都不成样子了!”
郗胜豪夫妇一直待在郗熙盈的水晶棺旁不停的抹着眼泪……
入殓师将郗熙盈的遗体收拾得与生前一样,她就像只是陷入了沉睡似的……
郗家夫妇见到这样的郗熙盈又受到了刺激,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女儿就因为一场意外在这样花样年华中消逝了生命……
他们两人扶在水晶棺材边,嘴里一声更比一声悲戚地喊着:“我的女儿……我的盈盈……”
最后遗体火化之前是家人朋友追忆亡者生前点点滴滴的时刻,轮到养父母讲话时,只能听到幕布后安置着郗熙盈遗体的地方,郗家夫妇不间断地嚎啕大哭声……
没办法,郗伶只能代表他们发言,冷漠的走上台上放着话筒的地方,郗伶直视前方似乎看到了郗熙盈的灵魂,缓缓开口:
“郗熙盈,我们好久都没有说过话了呢?”郗伶自嘲道。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叫你一声姐姐……”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认为你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美丽的仙女,因为你没有嫌弃我挖了土的脏手,没有嫌弃我身上缝缝补补显得不合身的衣服,你直视着我的眼睛,握着我的脏手,还说我是个很漂亮的洋娃娃,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夸奖过我……”
“那天你就说要带我回家,我问你家是什么?你说家就是有爸有妈有你也有我的地方……”说着郗伶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缓了一口气的郗伶继续说道:
“你带我回到你那温馨的家,你让我也跟你一样叫你的爸爸妈妈,你会每天花费很多的时间把我打扮得像精致的洋娃娃,你会耐心的教我吃完每顿饭后要漱口,早晚都得刷牙,你告诉我遇到危险就躲到你的身后,因为你说你是我永远的姐姐……”
郗伶嘴角出现一抹温柔的笑,像是回到了最令她感动的那一刻。
“我一直以为我们就算没有血缘也会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你又忘记了吗?是你亲自选择的我呀……”
“我一直都很努力的学习,因为我不想离你太远……也不想被你抛下……”
“但是”郗伶话锋一转“你开始讨厌一直跟在你身后的我……”
“为什么呢?只是一个男生就让你和我之间有了隔阂……”
“为什么不和我明说?面对你又有什么是我不能退后一步的呢?”
郗伶有些歇斯底里的说道:
“你明明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非要用这种和我决裂的方式吗?”
“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多难过吗?我的姐姐!”
”带我走进这个世界的是你,而我的世界却只有你啊!”
“可你明明如愿以偿了!明明笑得那么幸福,为什么这种不公平的事情偏偏要发生在你的身上?!”
“明明你这么美丽、这么优秀,为什么死去的是你?”
“死的是我就好了,就没有人在丧礼上需要像我这样比谁都要压抑住心里最痛的悲伤!”
“明明我才是最多余的人啊……”
郗伶说完悲恸地伏倒在主持桌上哭得泣不成声!
一直在后堂的养父母听到郗伶的这一番话,都惊呆了……
他们没有想到郗伶对郗熙盈的感情原来是这么的深厚……
这两个孩子越长大越没有了交流,连他们都忘记了那两人小时候有多么喜欢黏在一起玩耍……
他们也快要忘记了郗熙盈为什么要选择郗伶的初衷,“因为她眼睛好大好黑,里面还有个小小的我呢!”那时候的童言童语,他们只当是笑话并没有放心上。
原来那时候小小的郗熙盈就一直被郗伶藏在心里了……
这些天忙碌未曾吃过一顿好饭,未曾好好休息的郗伶直接晕了过去,被惊到的众人,手忙脚乱的把郗伶送到医院……
昏迷中的郗伶耳边传来小时候郗熙盈教她唱的第一首儿歌
啦~啦~啦啦啦~
我从山中来
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
希望花开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