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是谁在外面?
苏青瞬间拿起之前在房间里找到的一把水果刀,紧紧的握在手里,随后一条条狰狞的青筋蜿蜒在苏青白皙的手背上。
“咯”“咯”“咯”
再次听到白骨上下颚碰击发出的声音,苏青感到脖颈那根根本不存在的绳子瞬间勒紧了她。
她额间的冷汗一滴滴滑落,身体紧紧绷住。气氛愈发凝固令人感到紧张。很久未曾动过的大狗此时抬起头,濡湿的鼻头轻轻的动了动,它呲起牙发出哼哼的声音,仿佛嗅到空气中不平常的气息。
一秒、两秒......
时间慢慢过去。外面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公寓内,仍是死一般的寂静。苏青仍旧不曾放松过手里的刀,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把破水果刀能不能对那具白骨造成伤害,只是她一直紧紧的握着,保护着她剩余的安全感。
“老公!你快点,不然那些东西又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
“哎、哎,知道了你别催了啊。”
随着屋外“啪嗒”一声,苏青立马听到了房东阿姨那熟悉的谩骂声。
“哎呀!你怎么拿个东西你都拿不好,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刚刚你......”
“哎呦!掉个东西你也骂,一生气就瞎说话,你这毛病怎么不管变成啥样你都改不了呢!也不知道那鬼东西从哪冒出来的,真是!”
苏青猛的卸下了一身的力气,她听出了外面两个人是谁,她安抚了一下快要炸毛的阿拉斯加,随后起身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也许是潜意识作祟,苏青仍没有拿下金属防盗链。而长久没有滴加润滑油的房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吖”声。
随着房门被渐渐拉开,黑暗中,一张巨大且浮肿的脸突然出现在苏青的眼前。那张脸紧紧的贴在门框上,昏暗的光线下,那张脸毫无血色,惨白惨白的。而这张脸用干裂脱皮的双唇一张一合的对着苏青说道:“苏青啊,你还活着呢?真好。”
想也没想的,苏青一巴掌甩了出去,长长的指甲在那张浮肿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随着清脆的响声过后,那张脸倏的消失了,苏青的眼前仍是一片黑暗。茫然无措间,一只冰凉的手猛的抓住的苏青的脚踝,一股寒气从下而上冲进了脑海里,就在苏青准备一脚踩下去的时候,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
“苏青!你要做什么!”女人尖细的嗓音在刻意压低的原因下令人十分难受,仿佛嗓子里灌满了沙子一样。
听到了房东阿姨的声音,苏青才有些傻眼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矮胖男人,男人捂着自己的脸呜咽着。苏青反手将水果刀别在自己的腰间,格外尴尬的询问:“房东叔叔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房东阿姨放下手里的塑料袋,迅速的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你......你干什么呀!居然动手。你是瞎了吗!?”女人扯着嗓子,伸出去的手指几乎碰到苏青的鼻尖。见苏青没有应答,女人越说越生气,浑身颤抖就差动手推门打人了。房东叔叔一把压下了女人的手指:“没事没事,苏青没准儿也是吓着了。”
被拦住的女人狠狠的一跺脚,扭过身去似乎又拿起了什么。
房东叔叔揉了揉脸上被打到的地方,看向苏青的目光里满是关切:“苏青啊,是被那怪物吓到了吧?哎,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冒出来的,这你屋里的吃的是不是也不多了?来来,开门,我和你阿姨给你拿点吃的进去。”男人边说边伸手推了推苏青卧室的门。门上的金属防盗链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因为角度原因,苏青看不到被拉开的房东阿姨在做什么,直到她打开门房东叔叔将她一把推开时,苏青才看清房东阿姨在做什么。
居然是拿着一块抹布一下一下的擦着转角处摆放着的玻璃饰品,那样仔细的神情像极了她平日里收拾公寓的样子。而现在,她跟着房东叔叔一起走进了苏青的卧室里,女人径直走向窗台,又拿着抹布开始一下一下的擦拭窗台。随着房东阿姨的动作,苏青脑子里“嗡”的一下响了起来,好像有好几万只蜜蜂钻进了苏青的脑子里一样,她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正当她想要上前一步做点什么时,一件灰色的家居服在苏青眼前一闪而过。
房东叔叔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阿拉斯加毛绒绒的头:“苏青啊,你这只狗好衷心呐。”卧在床上许久未动的大狗突然抬起头朝男人呲了呲牙,无声的威胁着。
苏青看着房东叔叔那张有些浮肿的脸,忽然想起他之前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苏青啊,你还活着?真好。”
她现在才想起这句话到底有什么不对,这句话里,房东叔叔似乎刻意加重了“还”字的语气,这读音一变,意思差的就海了去了。苏青摁住自己腰间的水果刀突然发问:“房东叔叔,你怎么知道它衷心?”现学现用,苏青也刻意加重了前四个字。然而房东叔叔并未理会苏青这句稍带敌意的话,却扭头询问着:“苏青啊,你也见过那些白骨了,知道有几个那样的白骨了吗?”
强忍着心里不适的感觉,苏青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不对劲的地方,当她再次看到房东阿姨仔细擦拭窗台的动作时,苏青发现这样的场景都十分熟悉。房东阿姨的行为,房东叔叔熟稔的语气,本该安下心来的苏青此时却整个人开始发毛。看着房东夫妇二人,苏青全身冰凉,寒气从脚底蔓延到脖颈。
苏青不懂自己对房东叔叔身上那件灰色家居服套装的恐惧从何而来,不懂什么样的人会在见过那样诡异的事情后还淡定自如的去擦装饰品去擦窗户,她更加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么久了房东夫妇二人里却没有一个人质疑她不关门,难道他们不怕那怪物再来吗?
苏青更加用力的摁住了腰间的水果刀。
只是还不待苏青有什么作为,背对着苏青和房东叔叔的女人突然踉踉跄跄的转过身来,动作僵硬的好似全身关节都生锈了去。月光下,女人转向苏青,曾经仔细保养的脸上变得褶皱,扭曲的脸颊血肉模糊。慢慢的,整张脸开始消失,然后是身体。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苏青眼前变成了一具骷髅、一具白骨!女人“咯咯”的笑着,上下颚不断碰击,让人牙酸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青似乎听到二楼传来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咯咯”的声音。
一瞬间,苏青脑子里代表理智的那根弦崩断了。
变成骷髅的女人摇摇晃晃的朝苏青走了过来,脚上的鞋子因为脚骨无法撑起它的原因而被甩到一边。森白的脚骨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咔咔”声。白骨女人径直掠过了杵在一旁背对着它的房东叔叔,认准了苏青一般的直直的朝她走过来。
苏青的大脑被强烈的危险感充斥着。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这种危险感并不是由那来势汹汹的白骨女人带来的,只是这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究竟是哪来的呢?这个问题直到白骨女人走到她面前时也没有解决。而白骨女人细长而又尖利的指骨几乎就要插到苏青的眼中。
躺在床上的大狗狂叫两声,站起来的身躯晃晃悠悠两下又倒回了床上。
就在那白骨女人的手指要插进苏青的眼睛里时,房东叔叔突然冲向了白骨女人,一只手掐住白骨女人的脖子将其狠狠的摁在了地上。
白骨剧烈的挣扎着,骨头不时的发出“咔咔”的响声,令人怀疑那骨头是否下一秒就要断掉。
苏青就是这样想的。
房东叔叔整个人压制在了白骨上方,似乎过于用力,白骨一只肩膀被摁断了,骨架子本就不粗壮的白骨女人更显矮小。只是当那白骨女人眼里的红光一闪,猛的抬起脊椎骨张开上下颚,狠狠的咬住房东叔叔颈间的一块嫩肉时,苏青死活也不肯承认这白骨女人弱小了。
白骨女人扯下一块肉,上下鄂不断咀嚼着,红色血水从牙齿缝隙间流了出来,在白色的头骨上留下一道痕迹。尝了鲜吃了肉的白骨更加疯狂,时不时抬起头要再来一块。眼眶的红光长久的没有消失,张开的牙齿里残留着红色的肉丝。
房东叔叔始终没有放开钳制着白骨的手,被咬下肉的地方喷薄而出的鲜血淋淋洒洒的溅了白骨一身。森白的骨头被染成了红色,与眼里的红光融为了一体。而房东叔叔身上的灰色家居服也被自己的血染成了绛紫色。
苏青眼前的世界似乎褪去了颜色,又渐渐被鲜血染红。不断张开闭合牙齿的白骨女人,脸色惨白浮肿的男人。直到很久以后,苏青仍然记得这个场面。这是她进入无尽末日的开端。所有的一切都从这里真正开始,也从这里真正的灭亡。
那个活在正常社会,被社会秩序和道德约束着的苏青消失了。从小被教导被建设被规划的价值观......崩塌了。
也许社会上的人不知道,所谓的价值观,不过是眼所见耳所闻的集合被套上道德的枷锁,它控制着“一个人”的行为甚至梦想,但它却不是人自主产生的,它被建设被希望被评价被拿来抨击或赞扬他人,可它的产生却不受“一个人”的控制,它被除这“一个人”以外的一切控制。它可以让这个社会更加美好和谐也会使某些人作出一些常人难以忍受的可怕事情。
鲜血染红的画面深深的印在苏青的脑海里,她伸手摸掉了溅到她脸上的血液,突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