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异常后，她不敢再直直往家走。

　　假装需要买东西的样子，在市场上边逛街边确定对方的身份，还特意买了几桶泡面拎着。

　　在陆枝的一番周旋下，终于确定了跟踪她的是个老熟人——物业的老刘。

　　这老刘也是有毅力，都跟了三个小时了还没有放弃，大雨天的也不嫌麻烦，依然紧紧盯着不放。

　　陆枝有些受不了了，她决定去厕所。

　　在厕所里，确定没人后，进到空间，将泡面放下，然后又花了半个小时，就换了一套衣服跟妆容，头上也另换了一个帽子。

　　加上陆枝特意的伪装，从厕所出来，直接像换了个人，就这样大咧咧地从老刘身边经过。

　　此时，天色已经微暗。

　　一路跟踪老刘向东而来，路上的积水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已经漫到了陆枝的腿肚子。

　　正当她考虑还要不要冒险继续跟踪时，老刘拐进了一条巷子。

　　陆枝也跟着拐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拥挤的公寓，各家各户都安装了防盗窗，抬头看去，各种电线纷乱繁杂，每家每户都挂着空调外机，楼房之间的间隔大概都没有十公分。

　　由于缝隙实在太窄，外面的光无法透过来，现在才下午5点多钟左右，进到这里却像黑夜。

　　这样暗的情况下，偌大的小区，只有几家是有微弱的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断电，正是做晚饭的时间，也闻不到一丝烟火之气。

　　一楼都进了水，已经无法住人。

　　老刘上到二楼用钥匙打开了自己家。

　　他们家楼道很狭窄，光线更是昏暗，等老刘关门之后，陆枝闪进了楼梯口，隐在杂物堆旁，此地正好方便陆枝隐藏，这个角度还可以看见他们家的厨房，但视线不好，也看不见里面人的面孔。

　　不过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对话。

　　“有没有弄到钱？”是一道沙哑的女声。

　　“马上得交房租了。”应该是老刘媳妇。

　　里面沉默片刻后，刚说话的妇人就悲痛难掩，哭出了声。

　　“怎么办？燃气也已经停了，再不来电，就得砍椅子来烧水了。”

　　也许是哭声太大，吵到了睡在铺上的孩子。

　　孩子一边咳嗽，一边叫妈妈，还哑着嗓子喊着难受。

　　妇人忙走过去安慰，可越安慰，孩子咳嗽得就更厉害。

　　陆枝在外紧了紧自己的口罩，外面暴雨声本来就大，但那孩子咳嗽却是能透过雨幕，传出很远，连雷声都敌不过，听得人不禁心中烦闷。

　　老刘等小孩咳嗽平缓了些后，忍不住哽咽问：“社区那边的救助领了吗？”

　　“领了十斤米和一床被子。”

　　“就这些？药呢？”

　　妇人摇了摇头。

　　老刘不信地又说道：“广播里不是说每家都可以领一盒感冒药吗？”

　　说到这个，妇人悲痛地心又起，眼泪直流，委屈难忍道：“他们说有案底的家庭不允许免费领药，除非给钱。”

　　“你不提我的名字不就好了！”老刘又气又急又恨，“真是个蠢女人，孩子都照顾不好，现在别人都能领着药，就你不能，他妈的。”

　　“我没有提，都是王二，我跟你说了别再跟他联系了，碰到他就倒霉，人家把你的名字报给社区了。”

　　“狗娘养的王二，我现在就去砍了他。”

　　说完，老刘就夺门而出，随后狠狠关上，只身就往雨里跑去，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有人。

　　老刘媳妇也跟着出来想要劝阻，可哪里还有老刘的身影，这时孩子又开始咳嗽，她不得不关上门回了家，进屋后点了一根蜡烛，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说好今天有电，怎么还不来电。”

　　陆枝见老刘出来，正打算跟着往外走，却又突然停在了一楼的楼道那。

　　因为老刘此时太过伤心，刚跑到外面，脚上一绊，就摔倒在了地上。

　　他整个身子都跌入水里，溅起了好大一片水花。

　　也不知道是不是磕到了要害，他也不爬起来，还在水里就忽然开始嚎啕大哭。

　　老刘摔得并不严重，但此刻，他的心却是正被绞肉机绞着一般。

　　想他以前也过着不愁吃喝的生活，有房有工作，有娃有老婆，别提多快活了。

　　都是王二，害了他一辈子。

　　那王二与老刘，小时候两家长辈本就沾亲带故，住得也近，是以他二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

　　可自从王二出去闯荡十年回来后，一切就变了。

　　王二回来时，是被人打残了一条腿的，据说是欠了不少赌资。

　　然而追债的人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追到他家里直言威胁，要是不还钱就将手也砍断，报警过几次都没用。

　　那时王二双亲已故，人还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全靠老刘照顾。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老刘看不过去，卖了新房子，并将所有积蓄用来给他还完了债。

　　为这事，他媳妇还差点就跟他离了婚。

　　还完后，一家人住回现在这个破旧的老小区，条件自然是不比以往。

　　虽然穷点，但好歹还能维持基本生活。

　　然而这麻绳就是从细处先断，厄运就此缠上了他们一家。

　　某天，老刘的儿子查出，得了脑恶性肿瘤。

　　他起初将所有亲戚的钱都借了一遍，想尽了一切办法筹钱，最后还将这老破小的家也卖掉，却还是杯水车薪。

　　儿子的病越来越严重，急切地需要一大笔钱来做手术。

　　最后老刘无法，只能借了高利贷。

　　可喜的是人救回来了。

　　可悲这高利贷的利，却像个无底黑洞一样，吸食着这个家的元气。

　　老刘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都还勉强，哪有能力填这个洞。

　　正一筹莫展之际，王二此时不知从哪里搞了一笔钱回来。

　　老刘打算用这笔钱还掉一部分债，可王二却说，他认识赌场的一个管事人，到那去肯定能狠狠地捞一笔，等捞足还债的钱就收手。

　　老刘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这些年还债真的是还吐了，再加上王二信誓旦旦地保证，于是侥幸心理战胜了理智。

　　起初确实赢了几笔，算算还债已经绰绰有余了的，可王二赌瘾发作，老刘看一直赢钱也红了眼，任谁都劝不住这两人。

　　结果想都不用想，不久就血本无归。

　　自那后，老刘看王二越来越不顺眼，常常奚落他，辱骂他。

　　王二起初羞愧难当，也自认是自己的问题，帮着两年钱的债务。

　　尽管如此，他依然被老刘骂得跟孙子似的，于是不服气的心思就越来越深。

　　渐渐的，二人就闹翻了，再无什么兄弟感情可言，谁也看不惯谁。

　　穿的同一条裤子也开了裆，甚至背地里开始互相使绊子。

　　曾经的好兄弟，今天竟然又在背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刀，导致儿子连感冒药都吃不上。

　　这持续了几个月寒冷的暴雨天，再不吃药，怕是会咳死在家里。

　　那么大的病都挺过来了，现在却是被小小的感冒难住了，老刘越想越觉得窝囊。

　　他去过药店，试图偷一点回来，可店里哪里还有一片药？

　　不管卖什么的，街上的店铺早已空空如也，不是主人自己藏起来，就是被人洗劫一空。

　　他还去过别人家里踩点，可现在人人自危，警惕心非常强，根本无法下手。

　　只能时常在外跟踪一些单独的身影，看看有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