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地狱笑话
竹官盘腿坐在磁场紊乱中心的不远处,目光落在高空之上,那有一道不大起眼的暗色裂缝,与缀着寥落几颗星星的黑夜融为一体。
她一动不动,除了偶尔眨眨灰褐色的眼眸,简直像一尊雕像,不休不眠好几天。
兰书望着那道被露水打湿的身影,刚往前踏出一步,便听她道:“这里有我看着,你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他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再往前,“地府逃出的阴人已经悉数抓回,剩下的,我用处也不大,菊隐叫我来陪你……防止有异界之人闯入。”
“嗯。”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兰书轻轻地坐在她的身旁,运起灵力替她烘干了衣服。
“谢谢。”
她因为那次意外,对许多事几乎都是持冷淡的态度,也就对工作上心,自上任起,就连轴转,像个小陀螺似的,但并没有人用鞭子去抽她。
他早该习惯的,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时日以来,竹官比以往对他冷淡了些。
原本想说出口的话,此时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兰书用那双能腻死人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竹官,但奈何后者似乎像是一块木头,看上去半点波澜未起。
“你,”少女终于看了过来,“若有眼疾,就尽快去治。”
“……”兰书缓慢地眨了下眼,平时勾起的唇角微微下垂,声音沙哑得厉害,“竹官,我……”
他停顿得实在是久,竹官疑惑他是不是没话找话,兰书却这时压了下来,肩膀一重,几缕长发垂落在地。
她眼神一滞,下一秒站在了几米开外,头也不回,就要离开。
“你知道了是吗?”兰书的声音陡然响起,她停顿了会,却只是问道:“知道什么?”
空气静默了一会,身后的步履略微沉重,直到走至她身前,竹官才抬眼看向笑容不似以往轻松的青年。
她的眉心跳了跳,只见那唇瓣一张一合:“我喜欢你,竹官,我喜欢你啊……”
喜欢。
这种陌生的词竟然出现在了她的身上,可她的心跳一如既往地平稳。
她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却越来越觉得陌生,喜欢,究竟是什么呢?
竹官仍旧是一脸淡漠,刚动了动唇,就被温热的手掌捂住。
“好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是我唐突了,抱歉。”落下这句话,兰书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卷起的风吹过鬓发,空中飘散着一股咸涩的味道。
竹官遥遥地望着远方,不知过了多久,灰褐色的眸子陡然一转,抬手甩出数片锋利如刃的竹叶,几乎要将来人扎成筛子。
“鬼鬼祟祟的什么人?出来!”
竹叶深陷在暗红色的结界上,灵力消散,瞬间消失。
“阿沅,我被那沐矜骗了……”带着银色面具的宋陌枫从暗中走出,今天倒是没带那些叮叮作响的银饰,却是一副诉苦的架势。
她拧了拧眉,抬手划出一道结界阻止宋陌枫继续靠近,背在身后的手悄然将灵力注入一颗黑棋上。
宋陌枫语气愤恨地说出自己满怀期待,却被炸了的事,紧紧地盯着竹官,似乎期待她会是何反应。
“所以,你这是来寻仇的?”竹官语气没什么起伏。
“不是!”明明是个没呼吸的活死人,此时胸口却剧烈起伏着。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少女的身旁忽然多了个人,是那个一直哄骗他的青梅的兰书!
宋陌枫咬牙切齿,像是下一秒就会扑上来的疯狗,发出了无任何意义的吼叫。
他目光落在了二人上方的裂隙,手中黑雾凝聚,还没越过防线,就被棋盘方阵压得摔落在地。
对于他们来说,宋陌枫最大的麻烦便是难缠,难杀,而非打不过。
紧接着,悠扬的琴声自远处传来,却又忽如疾风暴雨,震得他全身肌肉都在颤抖。
“管沅!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从未对你动过手,你却一次次地联合他们,想要置我于死地!”
“说得你倒像是个受害者。”兰书仍旧于虚空中摆弄着棋盘,“竹官为什么会死你是只字不提。”
宋陌枫身子一僵,彻底被威压按倒在地,“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没打算真的拿你做祭品的。”
在场的没一个人信他的话。
“但你还是会继续实施禁术。”
“我只是,只是想逆天改命而已。”
“代价是其他人的性命。”
竹官写下最后一个符文,挥笔一扫,灿若星芒的符文便像活了一般,缠绕在宋陌枫的身上,随着琴声渐渐平息,逐渐归为飞沙。
“又是这样?”远远的,一个穿着朴实无华的花棉袄青年快步走来,盯着只剩法术痕迹的地面,自我安慰着,“也没事,消耗消耗他,到时候封印起来也简单。”
他看了一眼面上不显、实际不大高兴的兰书,“兄弟,不至于吧?不就开了个玩笑?”
兰书没理他。
“这是不是有个叫容七的人?”竹官唤出竹简,心头微动,竹简便自己翻开。
“容家的……应该是有一个叫这个名的,不过上次不是确认了……”
“那老木匠还没抓到,容家虽然是他的一枚弃棋,但还是要提防些。”兰书轻叹道。
花棉袄青年摸了摸下巴,道:“要是他做了什么事,把本尊关起来就行了,那些分身自然会随着时间消失,但他偏偏没干什么错事,连这分身的能力也是吸收了灵力才得到的。等等,你不会怀疑容七的分身与宋陌枫有关吧?”
竹官淡淡道:“没干错事不是更好,难道要再多一个宋陌枫?容家先代跟随从木到了这个界,谢文婷也被一并带了过来,因这的灵气不足,原先的封印松动,谢文婷蛊惑容七,但被界中人阻止,这之后容七一直追着界中人,虽然这里没有显示什么,不过如今无法完全查看宋陌枫与从木所做之事,还需等界中人重新契定竹简。”
“嗯,不过那时候我们差不多就杀青了吧?”
接触到竹官迷惑的目光,他笑嘻嘻道:“就是电影里面一个角色下线的意思,用在这里不是挺合适的?”
“梅衾!你和你的地狱玩笑滚远点。”
“哎呦喂,兰书生气了,竹官你快哄哄他!”
梅衾飞快地跑远了些,竹官转头看着兰书的半边侧脸,目光缓缓上移,正对上他隐忍着情绪的眼眸,她轻轻道:“我不在意的。”
“……我在意。”兰书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竹官,抬脚追了过去。
她眨了眨眼,竹简的某列正写着容七其中一个分身因缺钱干起了杀猪匠的行当,一次不小心弄得满身是血,却又刚好看见了沐矜,趁着夜色“潜”入居民楼,才与在场的林长温争执几句就被沐矜打散。
这生活还真有趣。
竹官想着,收起了竹简,转身看着一逃一追的两个身影,或许这也是一种缓和紧张情绪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