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疤痕
零售店里一直开着空调,在这里没穿外套呆久了,总会觉得凉飕飕的。
她手指轻轻搂住自己的手臂,觉得有丝冷意,而触摸但手臂内侧光滑的皮肤时,那里似乎有一排异常的凸起。
她感到奇怪,抬起左侧手臂,低头看去。
那是一排疤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皮肤。
这疤痕像是用刀或利器生生刻上去的,一道道细小的伤疤,组成了几个字。
“曲溪”这两个字刻的最深,好像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害怕自己在哪里走失,特意做个铭牌,提醒自己也提醒别人。
“东远山”
“9.24”这两个词就像是个梦魇,也是一个开始,是她命运的转折。她永远,永远,不会忘记。
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这几个字,她什么时候刻上去吗?
即便是一进入这个奇怪的超市,手臂上就被划破留下伤痕,可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足以结痂脱落留疤。
她出门时穿是裙子,手臂在外露着,她清楚记得手臂没有受伤,自己更不可能往上面刻字。
曲溪用手抚摸着疤痕造成的字样,仿佛能感受到刻下这些有多么的疼。
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从地上爬起来,她经过小周,缓步走到余梦身边。
“去休息会儿吧。”她直接搀起余梦的手臂,扶着她往零售店里面走。
她能感受到余梦全身无力,身体好像止不住的颤抖,仅仅只能依靠着她手上的劲,努力的往前行走,慢慢来到店内梁昼铺好的毯子上。
现在余梦需要休息,而她则要去重新看看老段的尸体,还有他死亡的现场。她需要知道老段到底是怎么死的,那消失的下半身到底去了哪里。
看着余梦在毯子上躺下,身体蜷缩成一团,眼圈红肿,脸上布满泪痕,已经是崩溃无法自理的模样。
她替她把另一条毯子盖好,“睡一觉吧。都只是梦。”她轻声的说道。
有时候麻木点未尝不是件好事。
明知事情是自己无法解决无法直面的,那么麻木一点,起码不会逼着自己跳下绝望的悬崖。
余梦仰面看着她,看着她还好好的活着在自己面前,仿佛心理上抓到了什么依靠,深棕色的眼眸被泪水填满,最后从眼角滚落。
“我出去看看。你好好睡觉。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她的声音温温柔柔,就像是孩童时躺在温馨的小床上,听到母亲说着明天要去做的事。
“好。”余梦闭上双眼,滚烫的热泪被挤出眼眶,打湿了脸颊旁柔软的黑发。
曲溪站起身,看了她紧紧闭上的眼睛,知道她还无法安心的睡着,但就算这样闭着眼,也能稍作休息。
快步来到自己的角落,背上双肩包,曲溪又走到张三的面前,朝他伸了伸手。
“做什么?”张三看上去疲惫苍老了许多,见她站到自己面前,还没明白什么意思。
“斧头。”她说道。
张三从桌子底下的一堆包装袋里翻出斧头,“你要去做什么?”
他手里拿着那柄斧头,还没有交到她手里,只是看着她,但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她忽然变得十分坚硬,就像是要去远行的勇者一样。
“去老段死的地方再看看。”她从他手里一把拿过斧头,说道:“他死的太突然太离奇了,我得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张三身体往前倾,好像想要阻止她,“那里现在太危险。刚死了人。”
曲溪低头看着斧子反光的刀刃,沉声说:“那又怎么样呢……”
“等着下次再去超市的时候,跟老段体验一样的死法吗?”
张三坐在椅子上,眼睛出神的想了半天,忽然就好像彻底心死,接受了死亡的命运一样,他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曲溪淡淡的回答道:“好。”
两人拿好东西便出发往外走,麻清雨年纪比较小,她和梁昼就留在店里照顾余梦。
他们刚走出电梯口,小周就从店里跑出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曲溪和张三齐齐朝身后看过去,看到是小周,下意识以为他也要去。
“那什么。我只是去厕所。”小周感受到两人强烈的视线,有些尴尬的解释道,说着他就跑的没影了。
张三先一步走上自动扶梯,转过身来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光着臂膀只穿了背心,问道:“你外套呢?”
曲溪走进扶梯,经他这么一问,突然想起自己腰上的手枪。
她悄悄伸手摸了一下,原先背心的衣摆是系在裤腰里的,不知怎么从里蹭出来了,正好将手枪遮住,怪不得刚才那几个人没有反应。
自动扶梯刚运行到楼层的半中央,她俯视着二楼,说道:“给老段止血了。”
“他看起来好像被什么切成了两半。”她又补充道:“在购物车从蓝变红的时候。”
张三一听,对当时的情况产生了疑问,朝她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陷入沉思,回忆道:“我只记得我看到购物车突然变红,我突然就朝他大叫,让他不要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当时他好像在捡东西。”
“我从货架缝隙里只看到他弯下腰,然后上半身突然倒下,紧接着就听到了他的惨叫声。”
“等我过去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一半身子,下半身消失不见。然后我和余梦就着急给他止血,但人还是没救回来。”
她说着,想起了刚到这里时,余梦口中被竖着劈成两半的老周。
如果他和老段死法一致,那怎么可能是被怪物吃掉之类的,说成是被电锯瞬间锯开还差不多,但现场都只发生在一瞬间,也没有什么电锯或劈砍的声音。
“老周是死在你们眼前的吗?”她又问道。
张三走出电梯,摇了摇头,“他一个人去了超市,等我们发现就只有一半尸体了。”
两个人转了个弯继续往前走,去坐下一个电梯。
他沉默良久,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在心中酝酿,最后好像终于忍不住向人倾诉,说道:“不止是余梦。我们任何一个人。我都始终无法接受他们一个个死去。”
“不只是恐惧。不只是对死亡的恐惧。”
“你看着他们,你知道你有一天也会跟他们一样。而在这之前,你会看着所有人先死。无论如何挣扎,如何斗争,都无法离开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