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江玉拿出手机的时候斯伶就意识到了问题，只是一度被恐怖的列车和站台牵扯住了思绪。她瞄了一眼方牧之，对方神情并不见异样，这个人好像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可斯伶心里清楚的很。自己从地铁上醒来开始就不大对劲，不连贯的记忆，似曾相识的预感。

　　指甲被剪得很苦，指尖能清楚的感觉到地铁上塑料座椅的冰凉。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里昨天应该做了美甲，她清楚的记得自己选了一块漂亮的水钻。而付款用的手机，恰好应该和江玉用的是一个型号。而不是被自己扔进书包的哪一款只能接打电话的老手机。

　　方牧之点破车上应该混进了一只鬼的时候，她便有了预感。出问题的人，果然是自己啊。此刻她的心里反而不再如刚刚一般忐忑不安，被发现了也好。她这样想着，却发现方牧之这话并非是冲着她来的。

　　“不对，车上除了咱们四个，还有一个人。”他话音未落，便急匆匆往回赶。

　　她，方牧之，周显安，江玉。方牧之一提，斯伶也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个人，那个一直躺着角落的流浪汉。

　　这人一直不声不响，却让四个人同时忽略了他的存在。她跟着方牧之的脚步不禁缓了下来。列车一直在裕华园循环往复，是不是就是在等他们抓出混在人群中的鬼呢？而自己现在这个状况，很明显是和众人分属在不同的阵营，真要是被抓住，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她一向是被‘集体’排斥在外的那一个，眼下的情况她再熟悉不过了。

　　为了大多数人的团结，并不需要她做错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必然会成为这个诡异情况下的第一个牺牲者。

　　“跟紧些，别落单。”前面那个少年等了她一会儿，嘱咐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自己从这儿出去的条件是杀掉所有人，斯伶觉得她可不会对眼前的少年手软。

　　刚步入最后一节车厢，眼前的景象不禁让斯伶有些摸不到头脑，周显安胳膊肘抵在江玉下巴，江玉则抓着周显安的油头。那两个人麻花似的扭打成一团。而角落里那个流浪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饶有兴致的看热闹。

　　没有人出事儿。方牧之看过来，微微朝着她点了点头，似乎是让她安心。这更加让斯伶确定了自己身份与众人不同的情况，她不在，自然不会有鬼来对这群人动手。

　　但自己的目的真的是要杀掉所有人吗？没有NPC，没有游戏规则，只有凝固住的空气。方牧之咳嗽了一声，打断扭打着的两人，“除了这节车厢，剩下车厢里坐满了鬼。”他站在斯伶身前，眼神一一扫过最后一节车厢中的三个人，最后看向了看热闹的流浪汉，缓缓说出下半句：“唯独空出来了一个座位。”

　　几个人的视线也跟着聚焦过来，一起看向流浪汉，斯伶这才发现，这人身上披着的并非是什么布单，而是一件印着八卦图的道袍。

　　“你什么时候醒了？！”

　　“怎么有个人？！”周显安和江玉异同时道。

　　老道士抖了抖身上的袍子，“你们这么大动静，很难听不到啊。”

　　方牧之这句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面前几个人都并非是对神鬼全然无知的角色，一时间目光交错，上一秒还是共同求生，现在便成了互相猜忌。

　　“滴——”

　　女播报员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终点站市动物园站到了，请到站的乘客尽快下车。”车厢里的指示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重新闪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几个人的错觉。

　　就像是被迫卷入了一场规则不明的真实生存游戏。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老道士突然醒来，而触发了列车停在了新的站台，而斯伶却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作为第二阵营的自己已经明确了身份，所以这场‘游戏’才进入了第二阶段。

　　短暂的沉默过后，道士背着手，第一个走出车厢。周显安和江玉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斯伶看着方牧之走出车门。又抬头看了一眼指示灯，把书包故意踢到了车厢座位下面。规则她还摸不清楚，但她确定的知道这一站绝对不会带她回家，或许能弄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吧。她这样想着，也跟了上去。

　　……

　　动物园站几个字悠悠地闪着冷白色的灯光，墙壁看上去年久失修，随处可见斑驳脱落的墙皮。而身后的列车在她们走出车厢之后也瞬间被黑暗吞没。斯伶跟在队伍最后，而方牧之就像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无论斯伶脚步快慢，他始终都能恰好在她前面两步的距离，不多不少。

　　若是看出来她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拆穿她？这样算什么？

　　方牧之回过头，一脸疑惑，“怎么不走了？”他打量了一下抱着胳膊的斯伶，“书包落车上了？我陪你回去拿？”

　　这，这是威胁吗？她徒然瞪了瞪眼睛。但迎上对方坦荡的目光之后，原本一腔被戏耍的怒火又猛地泄了气，或许他是真的没看出来？又或者是自己推测错了，这从来都不是一场对抗游戏。周显安几人已经消失在转弯处，方牧之却回头朝自己走来，眼神没有躲闪，没有怀疑，“是想到什么了？”

　　“没有。书包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走吧。”盯着吧，盯着吧，就在眼皮子底下给你看。她这样想着，快步走到了方牧之身旁。

　　……

　　刚出地铁口，却发现已然多出了三个人。老道士和三人有说有笑，江玉抱着胳膊站在较远的地方，周显安又与江玉隔了几步远。

　　三个男子自称是搜救队，来此处寻找失踪的驴友，和道士是旧相识，个子高高的那个叫程平，说不远处的村子里可以落脚。明日一早便可以让他们搭车回到市区。这番说辞江玉显然是不信的，她拿着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在确定了没有信号之后提议道：“要不我们回地铁上去吧？我怎么知道这三个冒出来的人究竟能不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