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学还有一些时间,大热天的也很少有人到事务所来,江亚凡拿着课本一道一道的讲习。
“要考医科不容易,你再不好好听,别说是医科,三本都难。”江亚凡敲敲桌子,打瞌睡的林优瞬间惊醒,不大的茶几上摊开的书和辅助练习册摊开满满的。
“就是有点累。”揉揉眼睛,从早到晚的学,任谁都会精神疲劳。
“那休息下吧。”江亚凡放下手里的书,想到当时林优还没来时,这张办公桌还很工整,只是放着少许的文件,还有些日常看的书,现在桌子上堆得全是高一到高三的书,里面每一本都是有空时做的批注,还有为了确保正确率自己做的习题,毕竟自己不会的不擅长的东西又怎么能确保教会别人呢?
有时候自己看着那一堆山一样的书都感叹自己是怎么能做完的,里面不懂的还去查资料看视频学习,多少个日夜写出来的。
他拍拍林优的头,谁都知道互相的不容易,最好的是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还有半个月开学,补习一个半半个月,“你看这个,这题给你说了多少遍,这个要这样,你怎么就是记不住。”指着习题上错的步骤,上一次错的是上面的部分,这一次是下面的一步。
“要不你给我多点这个类型的题目,我再多做点。”知道这个题目已经做了很多遍,但是就是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去吃饭,等你吃完饭我再给你讲。”为此江亚凡特地在学习网站上充了个会员,饶是江亚凡这样跳级完成学业,名校毕业的人,看到这些成吨的习题也会招架不住。
“哦。”林优低着头默默地跑去找古俞。
“又被江亚凡说了?”古俞端着菜,为了节约时间,不得不学习各种菜品只为了吃不腻,毕竟林优前段时间失血过多还昏迷三个月,要稍微补一补,伙食一定要好一些,为此还买了两本中医书回来,他身上系着粉色的防水围裙,这还是上一次买厨具时商家送的,里面穿着白色衬衫,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在这个厨房实在是有点不合适的感觉。
“嗯,因为有一题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慢慢来。”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在补课呢。”林优咬着筷子,大家会不会是在家里躺在床上吹着空调呢?
“你觉得你的学习能力怎么样?”
“比一般好一点吧。”
“那你觉得现在的补课有必要吗?”放上最后一个菜,洗下手擦干水,解下围裙挂起来。
“当然有。”毕竟当时是那时候没好好学习只能找老师问题,那段时间老师都被问烦了。
“那就对了,如果你觉得你是对的,就不要对自己的选择抱着怀疑态度,用心对一件事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况且江亚凡不是陪着你吗。”
“也是。”他比自己累的多。
一个人的备考一家人的奋斗是多少家庭的写实,有的家庭逼迫着孩子整天学习知识只是为了名次上去一点,也为了孩子有一个更好的将来,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给孩子报补习班,交上去的钱一沓又一沓。
多少人的苦是卑微的,又是为了更上一层楼,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只是不能悲观,不能奔溃,否则日子会更苦。
剪掉原本很长的长发,留到腰上面一点,习惯长发打理起来也就不觉得麻烦。
晚上,看着桌上的习题,白天林优写完的试卷晚上正好改完,错题圈出来再等着第二天给她讲解,虽然有的已经错了两次,可是只能耐着性子去一遍一遍的讲。
“古俞,拿杯咖啡来。”
“不早了。”端上咖啡,看一眼桌上的习题,“要不明天我给她讲,你去烧饭。”
“嗯,也好。”江亚凡捏捏鼻梁,这样的备考要足足准备一年,往年的那些家长是怎么熬过来的?
整个暑假,除去那几天地狱两日游之后就一直泡在题海里,开学还有考试,按照名次分班。那时候压力才真正开始。
江亚凡古俞一人讲课一周,轮流上岗,足足熬过去一个半月。
“还有两天开学,你打算去哪玩一下?”看着日历上的时间,再过两天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解放。
“我想去爬山。”
“哪个?”
“惠山,之前和沈秋去过,很有意思,还能锻炼。”
“也行。”
“古俞你也一起去吧。”
“不了,我还有工作没做,你们去吧。”这时候就不要去做插足的人了吧。
“哎呀~工作固然重要身体也很重要啊。一起去吧,山上馄饨很好吃的。”
“好吧。”关掉电脑,换上白色的短袖,虽然想告诉她每天下班之后都会健身,不过看她那高兴的样子还是陪陪她好了。
“好耶。”山脚下,林优看着山沟上摆着一个石板,那好像是通过另一条上山路,毫不犹豫的往那边走,毕竟刚刚有的人也往那边走。
往山上走不像另一边是规整的台阶,这边是一个石子上坡,茂密的植被盖住山道,这边比市区凉快很多。台阶上因为走这边的人不是很多布满绿色的青苔,只能容许两人行走的台阶,有时候还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一直往前能看到一个园林模样的小院子被一扇铁门锁住,锈迹斑斑的铁门看样子是很久没有人打理维护了,不过里面的植被长得确实异常的旺盛,已经遮盖住古老的建筑。
一直往上走,台阶已经没有,全是前人行走过的痕迹,连着道路都是别人踩踏出来的,时不时地还会有一两个青石斜坡。对于喜欢户外运动的人来说,这样子也不错,但是对于不爱户外运动的人来说是遭罪。
三个人里,两人看着气喘吁吁爬不动的林优坐在石头上看着远方,锻炼是好事,只是这孩子怎么虚成这样?
“你俩爬这么久不累吗?”这么久只有自己汗如雨下,双腿打颤,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菜鸡。
“当然累。”本想说不累的古俞看到她这样有点不忍心打击她。之前因为住院,已经办理一次留级,大多数时间都在断断续续的修养,没想到之后还是住院,这一次不想再留级了,不然真的毕不了业了。
“我希望我能顺利考上医科大学。”对着天空喊出来。
“当然会。”江亚凡摸摸她的头鼓励道。古俞微笑着看着两人。继续往上走,比起那边循规蹈矩的规整台阶,这边很显然好像更有意思。
刚刚还是晴天现在已经阴云密布,好不容易爬到山顶,顶端是一座寺庙,寺庙周围种着绣球,放眼望去全是蓝紫色的花成片成片的盛开,被竹子做的矮篱笆围住,留出一条行走的小道用碎石铺起来。寺庙大门紧闭,好在有一个避雨的地方,寺庙门前也是绣球,雨水打在绣球上滴落到土壤中,雨中的花倒像是娇俏的小姑娘低着头,山顶上的树木高大且茂盛,给了绣球们一个很好的生存空间,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雾气弥漫在空中,很快雨停了,绕着寺庙走一圈,看到一个观景台。
从观景台上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湖泊,顺着台阶一直往下走,雨天之后台阶有些湿滑,脚下一打滑被古俞眼疾手快的提起。
“啊,吓死我了。”林优拍拍胸口。
“小心点。”江亚凡上前牵住她。风吹动树叶,时不时的有水滴下来,让人一激灵,天逐渐放晴,阳光透过树的间隙投下来形成一道道橙色的光柱,快到黄昏了,阳光也少了些毒辣,雨后少了些燥热多了些凉爽,空气中带着雨后的水汽,让人忍不住多吸几口。
“你说,这台阶这么滑,我坐上面你用力一推我是不是就能滑到山底了?”林优看着阶梯,突发奇想。
“你想山里翻车?”江亚凡没好气道。林优顺势想想画面,算了,好像很惨烈。
湖泊不大,造景倒是很用心,湖边栽种的枫树时不时的点下水面,漾起一圈圈波纹,旁边堆放着的石头上往下流出山上的雨水,有些像是一个小瀑布,找个地方坐下,能看到橙红色的夕阳慢慢下沉。余晖染红云朵,半边天都是赤红色的。“好看吗?”林优坐在石头上,看着远方问身边的两个人。
“嗯,好看。”古俞默默的拿起相机拍下两人,画面中,林优看着夕阳,江亚凡看着她。
开学考试,古俞拿着保温壶,里面装着冰镇的饮品等着她下考场,今天是考试的最后一天,中午考完放假一天,等着成绩排名。和古俞一样等着的还有很多妇女焦急的等着孩子下考场,年轻帅气的古俞站在人群中异常的显眼,她们会时常打量古俞,猜想着是不是孩子的父亲。
“哎?”远远地就看见他站在人群中,冲他招手。
“你怎么亲自跑一趟啊?”
“给,先喝两口。”递上保温壶。“我来接你回去。”平时,如果不需要出远门,每天第四节课下课坐公交再步行去事务所,不过也有些远,学校一般在郊区,而事务所则是在市中心。大概相隔十多公里,不过好在不用上晚自习还好一些,在事务所大多数是没什么事,写作业就行,休息了带上作业去事务所补习,江亚凡和古俞会轮流讲课。
忽然间,林优意识到这不就是带薪补课吗?从前还感叹别人下了晚自习还有一小时的补课,补课完了之后还要写作业,周末也要补课,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差不多的模式。
“考的怎么样?”古俞像个家长一样询问考试的状况。
“还可以吧。”
“回去之后好好吃顿再休息休息,急也没用。”看一眼时间,“江亚凡应该已经做好饭了,走吧。”
“林优!”人群中有谁喊了自己一声,回过头,茫茫人海中,有一个人在招手。李明从人海中挤到林优跟前,“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最近怎么样?”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没想到今天的考试她果然来了。
“我挺好,你不是应该高考完了吗?”他好像比以前黑了一点。
“嗯,我考上了外省的本一,今天特地过来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面了。”李明笑笑,看到她好就好。
“那是个好前程啊,好好加油。”
“你打算报考哪里?”
“本市的医科大学。”
“那边是出名的难考,你-----”本想撺掇她和自己一样报考外省的学校,没想到她已经决定好了。
“没事,他帮我补习,考不上也没办法。”才注意到林优身边站着古俞。
“古老师?”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同学好久不见。”古俞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是江亚凡的小叔。”古俞知道这回答林优无法答复,只能自己来。
“江亚凡是-----”
“是我男朋友,过段时间订婚。”林优笑笑。
“这么早吗?”李明愣了一下,小声的说。
“嗯,都商量好了。”
“那----恭喜。”失魂落魄的转身就走,看着他的背影,那样的落寂,有些于心不忍。
“走吧。”古俞拉着独自惆怅的林优,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么,真的很好懂。
“怎么回来这么晚?”江亚凡看一眼时间,就算考试延时最多延时五分钟。现在足足超时十多分钟。
“遇到了老熟人。”林优蔫巴的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厨房
“谁?”盛一碗饭给林优,有些漫不经心。
“李明。”随后进来的古俞放下手里的书包,鞠一捧水洗了下脸。
“那小子特地问小优要去哪个学校。”江亚凡的手停了一下,随后继续盛饭。
“不说了,吃饭吧。”林优低着头坐下捧着饭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下午我们去看看我师娘吧。”从前承诺过要去看看师娘,只是久了就忘了,现在已经和好了,学习也上去了,可以舔着脸去看看师傅了。
“也好。”江亚凡思考一下,联系兼职过来。吃过饭,三个人开着车往桑木市走,高大的建筑越来越少,开车一个多小时,最终进村,门前是山,碧蓝的空中时常飘过一些云,江亚凡带了些西瓜水果。
“呦,来了?”老法医从里屋走出来,“哎,来玩就好了,带什么东西啊。”
“难得来一趟,带点东西也是应该的。”林优把东西塞到他手上。
“哎,这俩小伙子都不错,来进屋。”
“你们随便坐,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别,不用。”本想拒绝,却耐不住热情。
走到案台上的遗像前,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笑容正盛。
“那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女儿。”端着茶水出来的老法医看到案台上的遗照,惆怅的笑笑。
“师娘呢?”来了有一会了还没看见她出来。
“她啊还在午睡,一会起来了看到你得要高兴好一阵了。”抱着带来的西瓜走到井边,拿出铁桶,把西瓜放进去,再下到井里,到下午就能吃到冰凉的瓜。
“晓云!”林优回过头看到一个和老法医差不多年纪的阿姨,娟秀的面容满是岁月的痕迹。
“丽秀,她不是我们的女儿。”
“不,她是,她就是。”老法医拦住往前扑的妻子,轻声解释。
江亚凡拉住准备往前的林优小声的说“交给古俞吧。”
“阿姨想见真正的晓云吧?”古俞蹲下身对着坐在地上哭的夫妻,微笑着说。
“想。”阿姨用力的点头,老法医宋章沉默不语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男人,眼中满是期望,如果真的能见到她,死都愿意啊。
“那,答应我,如果见到她一定要好好的生活。”古俞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只是从前看多了世间炎凉也就不那么容易笑出来了。
“好好好,只要能见着我女儿,我都答应你。”在山上玩到傍晚,下山之后看到古俞已经准备好要用的东西,等到晚上,林优快熬不住,老夫妻却精神异常的好。
时间到,点一盏蜡烛,写上生辰八字,卒年月,点燃,古俞口中念念有词,在手心割一刀,血水顺着手滴落到红漆盏中,满满一盏,最后一滴血水落下,红色的血水在空中跳跃,阴风起,半透明的女人缓缓睁开双眼,“爸,妈?”
“晓云?真的是你啊?”夫妻俩除去震惊更多的是阔别重逢的喜悦,只是离别也会很快。
“你们只有一刻的时间说话。”古俞提醒。
红漆盏中的血水一点点变少,等到完全耗干眼前的影像就会消失。
“爸妈,我想告诉你们我一点都不后悔做警察,只是我不能陪在你们身边。”
“孩子,你高兴就好,我和你妈挺好的,你过得怎么样啊?”宋章强忍着泪水,嘴角带着笑,可不能让她再担心了。
“我挺好的,放心吧,来世,我一定陪在你们身边。”晓云抹掉眼泪,逐渐消失在眼前。
林优展开古俞的手,拿出从院子里摘得止血草药捣碎给他敷上,这口子这么深,一定很疼。
“满意吗?”
“这么多年就是想再看看她,没想到真的成真了。”宋章擦干眼泪,满意的笑笑,“我们俩啊,就是死也么有什么了。”
做法医的一般不会相信鬼神之说,只是现在不得不相信。
“老先生身上怨气挺重,这个给你们戴着,以后生活总会变好。”从口袋里拿出一对玉佛,出门前听林优说是法医临时带的“谢谢你当时开导小优,如果不是你,她们也不会和好这么快。”
“那我们-----就收下了。”话说的没有反驳的机会,推脱来去也不好。
车慢慢开出山区,“古俞你是什么人啊?”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出来。
“从小我就是在山上道观学习奇门八卦,后来因为意外去了英国,被江亚凡父母搭救,从那时候就一直英国,直到前几年和江亚凡一起回来。”坎坷的故事被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只觉得更好奇。
“等到你考上你想考的高中,我就讲给你听。”知道她好奇,不如就用这个当做她考上大学的奖励吧,虽然有些寒酸,不过她应该会很高兴。
再摊开他的手掌,小心的清理掉烂叶,血成功止住已经结痂,古俞坐在后座靠在林优的肩膀上睡着。
虽然他是个不爱笑的人,可是他是个温柔的人,不是现在才发现,其实一开始感觉到,和江亚凡的性格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