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是?”大胡子又看看脸上也冒着肿块的两个胡须男。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看起来比大耳朵的罗伊修士年轻不到哪里。年轻些的,应该跟土匪的实际年龄差不多大。
大胡子刚想挪近他们一点,就被唯一还能动的阿尔斯兰拉住了裤脚,他以为大胡子要逃:
“范代尔男爵---的父亲死了,他现在是一家之主!得替父亲去保护家里的女人和孩子!他是长子!”蓝灰眼睛的青年似乎不是真的想起勇士家的兄弟姊妹,而是想起了自己:韩弗莱被人一刀刀砍死的样子又回到了他的眼前。再也没人来毒舌自己、为自己偷东西揍他,也没有人去寻找离家出走的自己了。
阿尔斯兰挠着自己的脖子,那里出现了些红疹,他的呼吸开始出现气短的音儿,听起来很像疫症发作时的表征。暂时肿的睁不开眼睛、看不见的罗伊师傅,听见了这声音,一下扳住阿尔斯兰的脖子,失声大哭。
大胡子低头仔细看了看阿尔斯兰的红疹,这个跟土匪出现的情况很不同,倒是跟这里的几个人情况差不多。罗伊师傅没等哭完,也开始抽气,两只大耳朵上先出现了红霞,然后他的脖子和手腕上的红色鼓了起来。他的头像小鸡哚米一样缒了下来。然后不一小会,罗伊师傅就栽倒在阿尔斯兰的身上,不动了。
大胡子又过去仔细检查了罗伊师傅的红潮,他偷笑着把手别在了怀里。
阿尔斯兰哆嗦着,大哭:
“救救---救救---罗伊师傅---”
“救救他!我保证,您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您叫我死,我立即就死!”
“我今晚就从城墙上跳下去!”
勇士被敌人的儿子吵醒了,他一寸挪一寸、却又声嘶力竭的抱住了大胡子的另一脚:“救救他们,救救他们!我--我不复仇了,救救他们!”
两个胡须男则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红色的山丘,他们想说话,但是嘴里都肿了,只有半梦半醒的,伸着两只手在空气里抓来抓去,好像杂耍班子的小丑。
显然,这几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瘟疫急性发作,所以都在“垂死”挣扎。勇士甚至把头伏在大胡子的脚趾边,他从肿起来的眼缝里、看着这些长相不佳的脚趾头和黑乎乎的指甲,本能的反胃,但是他太想哀求大胡子了,于是他努力的要把嘴凑上去。却被大胡子给闪开了。
大胡子越看越想笑,忍不住卖了个关子,一脸睥睨:
“把---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勇士满嘴泡泡,他好半天才挡住了奔流而出的胃液:“我---我想杀死贝利安。但是---我失败了,我就从城墙上顺着藤蔓往下爬。可是我被卡住了。罗伊师傅和阿尔斯兰想救我。可是---可是我发病,传染了他们!这两位路过的商人,看见我们都被倒挂在城墙上,也来救我们,可他们也被我传染了。圣人,我求求你,让我一个人死,别叫他们死。我-----”
“可是我不想,你总是嘲笑我!”
大胡子故意说,把身后的孩子可吓了一跳。年轻的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本能要逃跑,但是他又站住了,他不理解为何圣人忽然变成了恶魔。
勇士再一次把嘴凑近了大胡子的脚腕:“卡丽娜姐姐说,宽恕是七十个七次!”
“------”大胡子觉得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马上就要穿帮了。
勇士注意把头伏在了大胡子的脚面上:“请---请宽恕我!”
从小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走马灯一样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的知道:其实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是个传说中的骑士、正人君子。自己想杀死贝利安,到底有多少成为是因为他觉得贝利安要坏保护城市的大事,有多少是想杀掉贝利安之后,自己取而代之呢?他不是一直在巴结典狱长,想借用他们的力量吗?!毕竟在城里的贵族中,只留下贝利安家和自己家两支最大的贵族势力了。
“除掉贝利安,出头之日就来了。”
勇士觉得自己跟一心弄权的雷蒙德和杰拉德团长,其实是一丘之貉。所以,今晚每个救自己的人,都立马遭了天谴,被传上了瘟疫。所以,他越想越难过,嚎啕大哭,很快把大胡子的脚面都哭湿了。
男孩也跑到大胡子背后跪下,“圣人,您宽恕他吧。”
然后,清醒着的人都听见了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胡子再也忍不住了,他把脚从别人的嘴唇下拔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圣人,您----”
“不行,我忍不住了。”大胡子擦掉眼泪,指着远处城墙上垂下去的茄子色的藤蔓:
“你---你们都---死---不了!你们不是生病,是被它给毒到了!只会红肿嗜睡!好好睡一觉,明天什么都会好起来!”
勇士听见这话,喉咙里奔涌出的东西,立即喷了大胡子一脚,因为这鼻子跟前的脚臭味,好像从没像现在这么恶心过。男孩却高兴的抱住了大胡子的腰,高兴的嚎啕大哭,好像是他得了命活过来的。
大胡子看着这个单纯少年,一个挽救城市的想法、一个疯子想法,进到他的心里。
于是,他生起篝火,又留下男孩帮忙照看几个需要睡到明天的“病人”,自己急忙带着小驴,在城里像个疯子一样的跑。小驴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但是大胡子,在找到贝利安的时候,却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大人,您怎么了?”贝利安暂时把烧尸体的活交给卫队,领着喘不动的大胡子走到一边。
大胡子把住了他的手:“贝利安---贝利安大人,我想---想求您----”
贝利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把手在身上反复擦了两下,才托住了大胡子的两个肘弯:“您现在才是保护城市的人,您只要下命令----”
“不,大人,我和---我的马贩子朋友---不----是---您这里的,这里注定是您的战争,将来---人人都会说,这是您的围城保卫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