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大鳄鱼咬住了小孩,开始往水里拖。
“救救他呀!”大胡子爬过去、喊饱学骑士帮忙。但是,饱学骑士却爬上了石阶,而且离着岸边,越爬越远。
大胡子也知道自己蠢,但是他觉得、血都在他的脖子里涌动,他不能看着小孩就这么被吃掉。于是,他朝着水里的鳄鱼、伸出手臂重重一击,鳄鱼对他用尾巴回击。
大胡子顺势抱住那条、鳞片咯得他脸都疼的尾巴,往后使劲一躺。第二条鳄鱼就被他拉出水面,孩子又浮了上来。但是,鳄鱼没有松开嘴,它要旋转(鳄鱼是通过翻滚、利用这个力量来撕碎它们的猎物的)。
“帮帮我,帮帮我!”大胡子只得对着骑士,大吼。
饱学骑士叫大胡子吓住了,赶紧爬下来,帮大胡子一起拖住鳄鱼的尾巴,往上拉。
水中,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嘶鸣。
忽然,有人一下子点亮了整个大殿。一群武士冲到大胡子和骑士前面,用长矛和网子制服了鳄鱼,把小孩拖了上来。小孩虽然没了血色,却微微发抖,还没有死去。
“好啊,您这一下真要成骡子了,得找人把您拼接回去!”
武士后面一个甜腻的声音,轻轻叹息了一声。
大胡子循声望去,居然是一个中年光头胖子,跟刚才的那些鳗鱼身子的人一样,都裹着豹子皮,戴着金项圈。不过,他还拿着一根拐杖,正是蓝灰眼睛的阿尔斯兰、给自己用树干砍出来的那一条。
饱学骑士和大胡子本能的知道、这是个厉害角色。
胖光头却没有理睬朝他看的骑士和大胡子,只是瞧了瞧小孩的伤势:
“唉,医生大人说你跟王上非常像,我起先不信,现在看看,你跟他确实很相像。我想,或者制定命运的神,对你们这样的傻瓜格外情有独钟。”
然后,一个真的好像鱼干一样干瘪的老爷子,颤巍巍的过来,在另外一边,趴下身体,仔细检查孩子的伤口。等确认孩子性命无虞后,老头就叫武士把小孩抬起来送走了。
只有胖子光头还不走,他背着身体,问饱学骑士:“你是谁?”
“大--大人,我们是王上送来,帮助埃及贵客搬运的---”大胡子小声抢答了。他刚才的血气之勇不见了,现在,抖得跟筛糠差不多。
“是吗?看来王上安民站的人,把你们拉错了地方,现在宴会都开始了。东西也早就送进宫了。”
“那么,那么,我们告辞了。”饱学骑士想站起来离开,却被胖子光头叫住了。
“既然你们救了那个孩子,我也救你们一次。现在你们再去宫里,怕来不及,如果被检举,可能会失去性命。我可以送你们抄个近道。”
“不用了,大人,只有这个……商人,是需要为宫里搬运的人,我只是个路过的。”
饱学骑士捋捋头发,拒绝了光头突如其来的好意。然后,他没有再回身看大胡子,而是一个人、自顾自的走了。
大胡子仍旧发抖,站不起来。
“走吧?老朋友。”光头对大胡子笑笑,大胡子却觉得:现在比刚才,更可怕了。
“大人,您说的近路是?”
光头没有回答他,他把拐杖递给大胡子,拍拍手。
刚才那鳗鱼身子神官出来的方向,又有光透过来,一只长长的蛇形船被驶了过来。船头,雕刻成眼镜蛇的样子。
只是,这条蛇很非常厉害的、带着一只红白相间的高冠,顶着一身珠宝,配着火把,在水中极其光耀的驶来。
船上,有八个浆手,就是刚才抬轿子的鳗鱼身体神官。
“大人,我---我只是卑微的小商人,这么豪华的船,我就不-----”
“放心,走吧!”
光头神官虽然笑眯眯的。但是大胡子却觉得他非常可怕,根本不敢抗拒,只有跟着他,哭兮兮的上了船。
蛇形船驶过乌黑的水面,大胡子还是连头都不敢抬。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船上的神官浆手忽然都变成了、早先看见的石头神像的样子,有人长着鳄鱼的头,仍旧是人的身体。
大胡子只能警告自己,这些都是幻觉,因为自己全程只是盯着自己的脚丫。
等船晃晃悠悠的到了对岸,大胡子被胖子光头引上岸,他赶紧趴下,向光头道谢: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你谢我什么?”
“我?”
“把这条拐杖作为礼物,送给我吧?阿里!”光头胖子指指手里那条、阿尔斯兰砍出来的拐杖,居然说出了大胡子的两个秘密。
第一,拐杖确实是他的(因为是阿尔斯兰给自己的),第二大胡子的真名是阿里。
这个名字早就没有人叫他了。大胡子商人现在,只是把这个名字、幻想成自己儿子的名字。所以,大胡子对蓝灰眼睛的阿尔斯兰不完全是撒谎。
在他心里,阿里,仍旧停留在五岁半时,闹着让父亲带自己出门的时候。然后,父亲和祖母就被回教徒和基督教徒的战争,给拖走了。全村在两派人中间当夹心饼。最后只得他大胡子一人生还。
这些年,大胡子真的一人饰三角,把自己幻想成父亲,骗自己说、自己是有家有口的勤劳商人,来掩盖自己是"孤儿变成光棍"的悲伤。以至于现在,他真的需要別人、时不时提醒自己:他是个沒有亲人的、又混日子不正经干的小商人。
大胡子崴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确实,你要感谢我,我今晚救了你两次。不过,没有第三次。”胖子拿起拐杖,将它慢慢浸入水中,然后离开了。
等大胡子连爬带滚的出去,他眼前只有一座座雄伟、琉璃瓦宫殿,像沙漠上横亘的丘陵一样,连在一起。宫殿穿廊里和庭院中,都生着极大的火把,把上面的黑夜,照的几乎是亮了天。
大胡子目瞪口呆得,看着宫人来来往往的搬运着东西。
“喂,你怎么在这里偷懒?”
一个宫人忽然发现了、好像一只狗蹲着的大胡子。他就过来,一把拎住大胡子的胡须,就把商人踢上了穿廊。
“我-----”
“没看见都忙着的嘛!还不快去!”
大胡子不敢接茬,只有帮助其他宫人去搬运。他负责搬运的东西,都是极其精美的白色织品。
大胡子觉得,这些是上好的埃及棉纱。不过,这些棉纱也未免太好了。商人想想自己曾经远远看见过的上等货,都不像这些、这么闪亮轻柔。
他忍不住偷偷问前面的宫人:“这是哪里来的织品呢?”
“当然是法老向陛下、送嫁用的埃及棉纱了!”
“这么好的料子,是棉纱吗?”
“混了一些亚麻的,所以这么亮!”
“奥,我以为是更远地方来的丝绸呢?”
“那是什么----”
两个人光顾着说话,没看见迎头过来的一个人,差点撞上。
来人中等个子。起先,大胡子以为他是宫中的嫔妃,如此美貌;那对绿宝石一样的眼珠,简直一瞥、就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走。忽然,大胡子发现,这个美丽的妖精露出一片、完全是男人的胸脯。而且,还胸肌发达!
妖精温和的朝大胡子和宫人笑了一下。
带着大胡子的宫人赶紧行礼:“啊,是阿苏大人!小人刚才没有留神!”
“这个人是----”绿眼睛的阿苏大人看着大胡子,笑吟吟的。
“小人是安民站叫来帮忙送东西的----”
“是吗?就是你说、会下埃及话?”阿苏大人低下头,看着大胡子。
大胡子觉得自己的血都凝结住了,眼前直晃悠。这个人不只是美貌出众,而且,他还在非常娴熟、有技术的、刻意诱惑其他人。
大胡子只能提醒自己:“我是个好回教徒,不要胡思乱想,这是个男人,是个不合律法的男人!我不能被他搅和了。”
“是的---”
“那么,你跟我来----”阿苏的手,浮着大胡子背上的皮,把他身上的货卸下来,让他浑身发抖。
“去---去哪里呢?”
今天的经历,让大胡子非常紧张。他觉得,今天的运气,好像是爬在水车轮子上,一会在水上面,一会在水下面。
“到了,你就知道了。”
阿苏引着大胡子,七拐八拐,进了一处人不多的宫苑。进门后,阿苏问守门的武士:“内官长但以理大人已经来过、见过埃及贵客了吗?”
“是的,现在,他又回王身边侍立了。”
“------”
阿苏垂下眼睛,没有吭声,只是把大胡子留在院子里。
“大人,大人----”看着绿眼睛的妖精、就这么把自己撇下走了,大胡子不知道要怎么办。
好在,他天生喜欢拉呱。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大胡子就踱到守门的武士那边。现在就只剩下这个武士,一个人,在门口守卫了。
篝火也将近去了泰半,刚刚的明亮变成了昏暗。
眼前的这个武士,看起来小60岁了,他有些焦躁,不时的去望宫中最亮的高处。
“大--大人,阿苏大人叫我-----”
“奥,你就是那个会说下埃及话的人吧。”老头武士看看大胡子,问。
“是的。”
“今天有埃及贵客,听说喜欢讲家乡的下埃及话,所以叫你来帮忙。”
“下埃及话?”
“是啊,听说,现在的法老,是出身于下埃及的神官贵族。绕了七八里地、成了法老的。你是本地的?”
“小人是个小商人。”
“奥”,武士看看大胡子殷勤的给自己捧来水,似乎放松了警惕:“我们这里,迟早也会变得跟埃及一样!”
“怎么说?”
“陛下总是宠信外国人!而且优待他们!我们这些正经、他母国来的米迪亚人、倒是放在一边!现在宫廷一应大事、都由那个叫但以理的……犹太宦官掌管。朝廷上下都非常不满。那犹太人入宫十几年,王的宠爱一直长盛不衰。所以,掌相大人特别弄来了、刚才带你来的妙人,想分分宠----”
“陛下是女的?”
“我们也经常这么希望!不过是男的!你这个小商人,好大胆,居然敢议论王上!”
“小人---小人不是本地的,什么都不懂,就是向您请教----”
“唔!可惜呀,陛下似乎对掌相送来的阿苏大人、没有什么想法。所以,大臣们暗示法老弄点实际的礼物来。”武士对大胡子眨眨眼。
“不--不明白。”
“法老的礼物!”
“怎么个意思?”
“你真是个无知的小商人!王上的王后,是我们米迪亚的公主,嫁过来的时候只有两岁,现在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人,掌握不了后宫。王到现在也没有后嗣。所以,大臣们希望为王重新联姻。”
大胡子很是惊讶,他不明白两岁的孩子怎么结婚:
“两岁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