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矗立起来过了七天,掌相用王后的玉玺宣召各省中埃及裔、犹大裔、推罗裔和西嘉里帕尔山那边的官吏先入城来。旨意说是为准备参加王的生日庆祝,其实是要埋伏他们。来宾们自然不是茫然无知的。跟内官长但以理一同入巴比伦王宫的三位巴比伦省监督官沙得拉、米沙、亚伯尼歌磨蹭到最后,不得不日夜兼程。
快到巴比伦外面卫城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三个老朋友就在官道上“巧遇”了。
“看见那个令人反胃的东西了吗?”沙得拉挑开他坐轿的帘子,跟旁边轿子的朋友示意了一下远处。那是金像应该在的位置。轿帘外还在夜色里,从金像上假设的火把发出的火光看过去,位置很容易确定,但是金像其实是看不见的。
“朱木齐大人还真是----”亚伯尼哥回答说。
“怎么没看见但以理呢?”米沙示意他的两个朋友不要乱说话,就干脆岔开了话题。他是三个人中最爱吃的人,也是最聪明的那个。
“来信说是陪着那位出门去巡视河道了。应该快回来了。”沙得拉至今憎恨巴比伦王,因为正是巴比伦的军队掠走他们,把他们变成了太监。亚述和巴比伦的习惯是派出宫中有才能的宦官去各省出任代管、监督官或者其他大员,以确保在交通不甚发达的年代由王朝直接控制广大的疆域,不给各省贵族自立的机会。也因此,在但以理向王推荐了这三个人后,他们得以出任巴比伦省的监督官。
三顶轿子正要继续往城的方向走,忽然听见了远处传来锣鼓声。
夜路上仅有的几个行人就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拜倒在地上,虽然大家什么也看不见。
“哈哈哈,这是怎么了?猴戏吗?”沙得拉明知故问,朱木齐发来的公文上写得很清楚,在庆祝王生日的圣月前后三个月里,所以的人只要经过巴比伦城,听见锣鼓的声音就必须下来对着金像的方向跪拜。
“我们----”亚伯尼哥胆小,他的轿夫们也站住了,在黎明的苍蓝色中等着主人的命令。
还没等到米沙想出办法,就听见沙得拉扯着比平时更高的嗓门:“我不是下贱人,不跪拜这样的蠢东西!继续走!”
这话一出口,地上跪着的人纷纷抬起来来看这个听起来大模大样的家伙。因为天没亮,路人仅能看见沙得拉他们的模糊轮廓。即使是大白天,其实也是不容易判断沙得拉的年龄的。他虽然三十几岁,但是因为没有胡须,面皮也娇嫩,看起来居然像小了十岁。
“这人---居然敢违抗朝廷?”
“是谁家的贵公子吗?”
“听起来像是王宠信的太监呢!”
这路上的窃窃私语挑破了沙得拉的脸皮,他呼得拉开轿帘,对着仍旧些微的鱼肚白光,朝跪在一边的小民大喊:“你这愚蒙的巴比伦蠢材,我是---省监督官沙得拉。告诉你,就是叫你记住我的名字!”接着,他拍拍轿子,吩咐轿夫:“继续走!”
轿夫唯有颤颤巍巍的托上轿子。后面的亚伯尼哥想跟着一起走,但是见米沙没叫他的轿夫站起来,于是也不敢动。
“你们两个!还是不是犹大人?不知道我们只能向上帝,永生的神,行礼吗?你们难道要跪拜偶像吗?!”沙得拉在轿子里,好像拿着喇叭一般。
不一小会,卫城的守城官就领着人、举着火把,过来了。
“几位大人,掌相大人受陛下的命令,宣布在现在起三个月内必须人人向金像下拜。您三位也请带个头。”他是个巴比伦人,但是也在亚述长大,厚厚的肩背上束着牛皮甲衣,叫露水和火把的油烟一催化,发出一股动物一样的膻味。
“我是王朝的省监督官。”沙得拉怎么会把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是啊,可是这是朝廷的命令。”守城官听出沙得拉的傲慢,心里对这个犹太宦官愈加恼火。
“这位大人,我们这就下轿。”米沙不想把事情弄大,于是扶着轿夫,先钻出了轿子。
“你们难道是要背叛我犹大的习俗吗?向这样的陋俗低头?”沙得拉万没想到朋友居然这么软脚,气得也钻出了轿帘子。
亚伯尼哥两边看,不知道怎么办。他知道自己身为犹大人,照着传统,是不能向任何有形的东西下拜的。可是他的父母和祖先也在家烧香,他自己在朝上也向王上行礼,他知道朋友的怒气更多的是要宣泄不满。
“陋俗?”守城官找到了机会,他故作恼怒的说:“你不知道这像是仿着陛下造的吗?你莫不是对陛下有异心?”
米沙和亚伯尼哥赶紧否认:
“大人,您误会了,我们是王的忠仆。”
“是啊,大人,我们只是-----”
沙得拉干脆爬出了轿子,堵在了两个朋友面前,背后是渐渐上升的微红天光:“墙头草!我们虽然受了巴比伦朝廷的官职,可我们更是犹大人,你们难道要效法恶人,抛弃我们的神吗?!王算什么?!”
“所以你就是个乱臣贼子!来人啊,拿下!”守城官终于等到了沙得拉的痛脚。
“你们怎么还看着?难道你们要叫这几个下贱的东西对我们这些高官动粗吗?”
沙得拉并不傻,天依旧不亮,看清他们的容貌并不容易,再说他的轿夫和朋友们的轿夫,加起来一共十几个人。而守城官,连上他自己也才五个。于是一阵拳脚,守城官反倒吃了亏,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火把叫熄灭了,他的三个手下也被犹大宦官的轿夫们坐在身上打。米沙见拦不住,唯有不断跟路上行过的人高喊:“我们不是歹人,是他们先污蔑我们的。”
太阳露出了半个脸来,但是路两边依旧看不清对方的模样。路人乘机跑的远远的,谁也不想惹事。
“啊,好像打了城里的兵啊?!”
刚才还胆小的亚伯尼哥见自己这边占了上风,心里一直窝囊着的气也冲了出来,跟着轿夫一起攒守城官。守城官唯有脸贴着地哼哼:
“造反,造反!”
一个先逃去的士兵朝着城门口猛跑,还掏出火信。半黑的天上,火信好像一朵大红花一样散开了,相信城里的军士都能看见。
“坏了,沙得拉,我们怎么办?”这下,亚伯尼哥终于说出了个整句子。
“逃呀!”沙得拉兴奋的哈哈大笑,扔下他的轿子,朝来路奔去。可惜,这十几个人才打了人,又没有牲口骑,很快就被卫城全城的士兵撵上了。三个朋友和他们的轿夫被绑的好像海边卖过来的螃蟹一样。受了伤守城官被扶起来,朝着沙得拉就是一脚。他的一个手下拿来一把夹着烧红了的炭块的火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