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团的领袖,是一个被头上头盔的羽毛盖住脸的人,他身材矫健,虽然套着重甲,但是仍旧不给人臃肿的感觉。他一开口,大胡子就想起那个在土匪们住的巷子里追赶自己的两个人之一。
“撒以马那大人,前面就是逃城,你们马上就安全了。”骑兵团的团长大声说,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却十分悦耳。
“哈尔帕哥斯大人,说得不错。我也很好奇米迪亚王和朱木齐大人怎么把你找来了。是叫你来将功赎罪的吗?”撒以马那收起了他玩世不恭的微笑,这是今天大胡子第一次看见他也拱起了后背。撒以马那虽然满脸是笑,但是他的手却按在了自己的剑把上。
骑士团长用套着护甲的手把脸前的羽毛掀开,引得土匪头子一下拔出了长剑。但是骑士团长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露出他那沙鹰一样的眼睛:“我不是个喜欢说反话的人。”说着,他把一个人头扔到了撒以马那的跟前。
大胡子不小心又看见了,差点倒在地上。这个脑袋,他以前也见过,正是在王的朝上诘问王的米迪亚使者,那个褐色头发的贵人。不过贵人的头发叫血给污了,死相恐怖。
“哈尔帕哥斯大人,您这是要投效我王太后吗?”撒以马那把剑插回了剑套。
“我只有一个条件!”骑兵团长哈尔帕哥斯大声回答。
“那么您还是见到我的主人,亲自跟她说吧。”撒以马那骄傲的笑了。太阳完全跳上了地平线,在米迪亚骑兵团身后,出现了一支更大的军队,在叶城外排开了。最前面是弓箭手,依次是重装骑兵、战车手和步兵。阿尔斯兰也是头一次看见排列如此有序的军团,大吃一惊。叶城也从夜色中完全露了出来。城上全是着甲的武士。
大胡子听见胖子长出了一口气,显然危险终于过去了。
出城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打扮的很讲究,胡子修得相当漂亮的中老年男子,他保养的很好,无论是身材还是头发,看起来都像个刚过30岁的人。
“族兄,您好!”阿萨加百利很不高兴的对这个人弯下腰。来人正是他的族兄,以足智多谋闻名的涅米达特。
“王太后已经在等待您了,哈尔帕哥斯大人。”涅米达特只是瞟了胖子一眼,就十分郑重的把米迪亚骑士团长给迎接进了城。
大胡子和阿尔斯兰跟上了垂头丧气的胖子:“阿萨大人,不是说太后是被流放到叶城来的吗?可是我看这城跟巴比伦相比也不差啊。不是说这里是撂荒的地方吗?”
“少废话!”胖子小声吼道,显然他和许多人都言过其实了。
王太后比大胡子见过的巴比伦王本人,更像一个统治者。她年纪很大了,仍旧戴着重重的高冠,穿着一袭紫红色的长袍,由几个宫人为她拖着后摆。她的身后是几十人的侍卫,甚至还有女子拿着长矛和长剑。大胡子和阿尔斯兰都大开眼界,在他们的时代,女人拿着武器,这是不敢想象的。
这城中,从里到外,虽然没有巴比伦城的各种高耸入云的大厦,但是连砖石都是精心打磨过的,甚至连街上铺就的不规则的花砖,都极其平整。王太后的宫室,种植了不少小叶子的藤蔓植物,油绿油绿的,让大胡子和一众土匪都觉得很养眼。外宫和内宫的通道中心有一处像极了巴比伦王宫里的水池,虽然没有种植荷花,但是水底却是用一种绿色和蓝色的釉砖铺的,上面装饰有很多动物的花纹:比如孔雀、狮子。其中一头最大的动物,好像蛇,但似乎又不是,模样奇怪。大胡子端详了好几眼,都没有认出那是什么来。
穿过这有水池的门廊,众人继续跟着太后的仪仗,到了正厅。正厅两侧探出耳朵一样的两个花厅,花厅外面居然是养着鸵鸟和雉鸡的庭院里。
“这是?”阿尔斯兰问胖子。这里一切看起来都是筹谋修建好的,十分舒服,怎么看这里也不像是流放地。
“哼!”胖子小声嘟囔,他现在更加无法自圆其说了。
到了偏厅,最靠近内城花园的地方,王太后为哈尔帕哥斯指了座位,然后把手很自然的伸向撒以马那。
“我米迪亚最高贵的女子,先王的姐姐,我王朝的荣耀,我----”米迪亚骑兵团长哈尔帕哥斯在王太后面前腼腆得像个孩子,正在一句一字地背诵王太后的各式头衔,就被太后自己打断了。
“哈尔帕哥斯大人,老妇听说,您为我的仆人扫清了回家的道路。老妇我非常感谢您。请问我如何报答您的好意?”
“我米迪亚的荣耀,先王的姐姐,巴比伦的王太后,请您把那个孩子交给我。”哈尔帕哥斯离开座位,单膝跪在地上,抱住了王太后的脚。
“我儿已经回绝您了吗?”王太后微笑着,眼睛里却是杀机。
“陛下,我米迪亚先王的血脉和外甥、巴比伦之王没有拒绝我,但是他告诉我说,他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哈尔帕哥斯小声回答,“可是,您的儿子是大地的真正主人,他会不知道一个小孩的下落吗?”
“他们说的孩子,是谁啊?”大胡子悄声问阿萨加百利大人。
“你真是个包打听!”胖子不高兴的撇撇嘴,但是还是告诉了他,那个孩子是米迪亚现在的王阿斯提阿格斯的长女、安息王后阿芒达的儿子居鲁士。这位米迪亚王就是王太后的弟弟的儿子。
“奥,巴比伦王绑架了米迪亚的王子?”阿尔斯兰总是往坏处想。
“你别乱说!我王怎么是这样的小人!”胖子立即火了,本能的用胖手狠狠给他一掌。
说话间,太后传了御膳来招待她家乡来的骑兵团长。阿萨加百利一行也被留下一起吃饭。胖子在美食间吃的连头都不抬,大胡子和阿尔斯兰坐在后排、不知道从哪里吃起来好。
跟阿尔斯兰幻想的不同,王太后的席面上没有他以为的古代大宴上的烤整只牛,一整只烤鹿连头带皮被端上来,也没有他听见家里的神父说的用大颗珍珠放在金杯子里的鲜血做的饮品(中世纪教会编造的古代异教徒的奢侈生活)。王太后的面前摆着一道简单的厚饼,涂着蜂蜜。一小盘切好的白鸡肉,沾着调味用的各种种子,一盘蔬菜切盘,点缀着七八种颜色的萝卜,和一只好像白鹭形状和大小的银色酒壶。里面倒出来的,不是美酒,而是雪白的羊奶。太后的主客哈尔帕哥斯的座子上摆着一样的东西,倒是胖子、土匪们和他大胡子、阿尔斯兰的席面上更加丰富,还有两种没见过的鱼和用果木烤熟的鸭子,特别去了头。鸭肉很香,胖子吃得更加香,以至于他的族兄不时轻咳,去提醒他注意仪态。还没等王太后和主客谈完,就听见胖子发出了很大的响隔声。
“阿萨加百利!”涅米达特终于忍无可忍了。
“哈尔帕哥斯大人,我儿的仆人在旷野里太久,饿了。”王太后温和的笑了,以至于胖子不得不红着脸站起来,向王太后鞠躬致意。这一低头,他吃的太急,差点吐出来。
大臣和侍卫们一阵偷笑。王太后扭头看着哈尔帕哥斯:“不如您先呆在我这里。迟早您会如愿的。”说着,太后叫上侍女,回到了内宫。
“王太后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他呢?”阿尔斯兰问还在捋嗓子的胖子。
“你这个傻小子!”胖子又给阿尔斯兰一下:“你要叫太后去送那个孩子死吗?”
大胡子想起那个在神庙里差点被鳄鱼吃了的孩子问:“为什么?他不是米迪亚王的外孙吗?”他出身小民,家人活着的时候,都把他当宝,他不能理解这外公要杀外孙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