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确认阿苏在宫里宫外布置停当了,塔尼乌尔才松了一口气,去向他的老师回报。
朱木齐坐在自己的别院内间,墙的后面是空心的夹层,墙上开了成人手掌大小的格栅。所以,他可以一边跟墙后面的塔尼乌尔说话,又能眼观四路,看看周围是否有其他人凑过来。
“你确定?”掌相在手里有意无意的搓着一张纸莎草纸条子。
“他已经在布置了。刚才我听说,他还派了人,去看了安民站找来的几个人。”塔尼乌尔努力想控制住心里和言语里的兴奋。
“埃及那边呢?”
“法老名义上送了七位公主,不过其中没有一位是他自己的女儿。名为嫡公主的那个,只是他王后的养女。看来,他的想法跟我们是一样的了。都在等一个开战的借口。”
“你说话太随意。”他的老师打断了塔尼乌尔。“那么,这几个姑娘的亲族是?”
“是---上一个王朝的亲族,所以说她们是公主,也不算是欺骗的谎言。”塔尼乌尔低着眼睛,嘴边却弯起一丝嘲讽。现在的法老是下埃及的神官家自立为王的,说到底,说不定还是这些姑娘来自的血缘更尊贵。
“王后那边呢?”
“她们打算趁着埃及公主们的行列还在宫外动手。”见老师没有理睬自己的笑话,塔尼乌尔唯有重新严肃起来。
“不要在宫外。”想了想,朱木齐更正自己的学生说,“这个世上,越远的地方,越难控制。”说完,他提起自己的衣袖,回到了内室。塔尼乌尔知道今天的课结束了,他可以下课了。
可是就在他要离开课堂的一瞬间,朱木齐在后面叫住了他:“人再聪明也会有计算失误。你要学着放开些。”
塔尼乌尔不明白的看着他的老师。
“你以后会慢慢明白。”朱木齐难得的对塔尼乌尔笑了一下。等学生离开后,朱木齐把手里搓悠着的纸莎草纸条子伸进灯火里,点燃了。上面用亚兰文写着:“南宫的服侍守军---”。
第二天,果然,埃及公主们被引进了王宫处于南苑的偏殿。这里跟其他的地方不同,有着一处非常幽静的跨院,里外都种着很多植物,除了普通树丛外,还有荷花,并引水、兼有漂亮的游鱼。原先这个院子,曾经接待过从埃及过来探访王的一位年老王子,因此到处都是按照埃及的式样布置的,现在招待待嫁的公主们是再合适不过了。
另外,朱木齐知道内官长但以理一定不会让自己事事如意。他一边禀奏今年粮食播种计划和商道安排,一边斜到褐色头发的宦官也在偷偷瞄自己。
“陛下,至于埃及公主们在婚礼完成前的保卫----”朱木齐非常有技术性的停顿了一下,给内官长的人以可乘之机。
“陛下,宫内的保卫是内官局的职责,这样的小事,就不必掌相事必躬亲了吧?”但以理一伙的一个高个,就是从外省进来负责安排内事财政的臣子,插嘴说。
巴比伦王把头从粮食播种计划图上抬起来,看看朱木齐,看看这个说话的大臣,又看看缩在最后面咬牙切齿的马杜克大祭司。
“大祭司,您以为呢?婚礼的仪轨都是由马杜克神庙来主责的,不是吗?”王故意提了因为大金像事件被处罚了的大祭司。
“啊,陛下,是---正是。比起内官局掌握宫中杂物一事,联姻更是涉及我巴比伦与埃及同盟和陛下未来子嗣的大事。微臣会连同伊士塔尔神庙来处置此事。您看,是否就将暂时的防卫交给原先拱卫太王太后的护卫皮罗内呢?毕竟-----”
王点点头。于是马杜克神庙大祭司高兴的脚都不沾地的下去了。
这不是朱木齐想要的结果,但是也不坏。他在心里默默的抿着嘴,并不急于露出牙齿。毕竟,朝廷上哪里有秘密呢?王后那边会第一个打听,照着王后乳母的脾气,朱木齐知道自己根本不必担心谁去担任刺客的职务,必然是手到擒来的。当然,事后可能要问责。他又瞟了内官长但以理一眼,知道这是自己应该好好利用、未来可以撇清自己的机会。于是,他故意将一个绣着有翼狮身像刺绣的钱袋子,呈给巴比伦王:
“陛下,您看,在发放给埃及来的送嫁队伍奖赏时,用这样的装饰如何?”
巴比伦王接过来看了看,递给了一边的内官长:“掌相,您今天怎么了?是想斥责寡人对宫内过于恩宽,大家都闲着吗?”
“陛下?”掌相见王笑了,赶紧低下头。
“不用了。就用一般的袋子即可。”王挥挥手,内官长把刺绣袋子还给了掌相。
等一下朝,朱木齐马上去把他原先在撒玛利亚的老朋友,王上的宫前侍卫长、亚述人得巴得思找来了。
“陛下的新妇入住南苑的埃及院子。陛下已经恩准巴比伦人去守卫了。但是,我怕期间有不妥,你到时候要支应一下。”
“可是,听说大祭司是派了原先太王太后的人。他一向非常讨厌我们亚述人的。”
“如果出了事情,大祭司就会把事情全都推给内官长。内官长就会全推给我们的。”掌相给朋友递了一小把酒肴,是用胡椒烹制的底格里斯河小白鱼干,他们原先一同在亚述城共事时的专用酒肴。“之后,内官长一定会来找你的。怎么说,你都是陛下原来还在撒玛利亚就启用的老人来着。内官长估计能想到第一个可以支援他的就是你了。不要拒绝他。”
大胡子的得巴得思唯有低下头叹了口气。
“我觉得,陛下正在合围犹大王都,他现在并不想与埃及正面冲突。朱木齐大人,你太难为陛下了。”
“但是迟早都会打的。”掌相站起来,拍拍自己的朋友。
没有一个人,立于朝廷之上,相信埃及和巴比伦的联姻能够成功。不过,王后并不知道这一点。要招待埃及贵客的晚宴还没有开始前,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那时天还没有黑透,王后一个人面壁思过,她现在甚至不敢往王所在的宫苑看上一眼。她觉得,从今夜开始,王就要远离她而去了。
“陛下,您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一口东西了。”奶妈心疼的在一边劝进。
“呀,陛下,我看见南苑那边搬进人来了。那些埃及女人都---吓----”大嘴女官为阿苏向王后说项。
“什么---什么,不是说她们先安置在宫外吗?”王后记得阿苏说是要把埃及公主先安置在宫外,这样她们就能随意处置这些远到来的姑娘们了。
“陛下呀!听说是内官长安排她们入住埃及别院的。您知道,陛下一直非常喜欢那个院子的。”大嘴女官添油加醋。
“怎么办?”王后大惊。女官们也习惯性的看向无所不知的阿苏。
“陛下,从现在,到夜宴开始,还有好一段时间呢。您可以去当面训诫一下要入宫的新人,毕竟这也是您作为中宫的职责吗?!”阿苏低着眼睛,知道王后一定上当。
“见她们?啊?”
“是呀,陛下,趁现在立威。以后还怕那些埃及女人能逃出您的手心吗?”阿苏看看乳母,她马上心领神会:“是呀,陛下,现在真是以后都不会再有的机会了。我们去会会那些埃及人。”
“那---帮本宫盛装。要让那些埃及女人好好学习下我们巴比伦王宫的规矩和样式!”王后的小胖脸红了一下,她居然兴奋起来,真的相信了宦官和乳母的巧饰辞说。于是王后就穿上可以为她壮一下年岁,看起来能稍微老些的玫瑰红裙子,贴上绘有米迪亚双头鹰图像的金色腰封,戴上两条以巴比伦蛇龙为形的臂环,领着近身的几个侍女,从小门一路穿行到了宫殿南苑的埃及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