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没有意识到马上要临到他身上的危险,他问光头神官:“吞吃灵魂就能变成神明?”
光头点点头:“灵魂原本就是从神上释放出来的力量。那些越有权势的人,他们的灵魂就越有功效。”
他趁大胡子不备,又靠近了一步:“不然,您就只能是个为别人收拾残局、却没有人会感激的卑微下作角色,一如现在的盗墓贼,一如您要变成的女杂工。那些被您帮助、却不知道感激的凡人还要不断作践您!”
说着,光头神官向大胡子吐出了长长的舌头,好像一条毒蛇。大胡子动弹不得,小驴想顶开光头却被光头好像空气一样的穿了过去。
就在这时,洞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大吼:“魔鬼,我凭着主的名字,命令你退下!”
罗伊师傅托着胸前的陶土十字架朝光头大神官跑了过来。
光头大神官的脸终于沉了下来,他发火了,手一挥,整个地宫就摇晃起来,天花上掉下来石头,把罗伊师傅砸在了后面。光头大神官刚要继续享用他等待已久的美味,就又有一个人从后面跳起来、把住胖光头的背、勒住他的脖子:大胡子和小驴发现,土匪头撒以马那也赶过来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跑啊!”土匪头红着眼睛大吼大胡子。
大胡子却吓得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一边的小驴一头把他顶了起来,驮到了背上。可是还没有等小驴跑过那个地上盛放尸体的人形盒子,土匪头就在大神官的背后耷拉下了脑袋,全身僵硬。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渐渐地他的内心也开始发麻。从前,自己杀人的经历一幕幕的出现在了眼前,包括下令把那位苦苦哀求他的将军和他的战马活煮了的情景。是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何必在最后一刻假扮好人呢?!
土匪头觉得每喘一口气,都听见被杀者嚎叫、疼极了的声音和自己得意的咯咯笑声。渐渐地,他的肺部都麻了,好像溺水,再也没有力量呼吸了。撒以马那想闭上眼睛,放弃自己的灵魂。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新的带着各种颜色和气味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竟是他跟大胡子打趣的月夜:“唉,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我的主人也能为我当牛做马,受我欺负!哪怕是几天也好啊。”
他甚至都能闻到说话当间、耶路撒冷城外荒野里吹过他和大胡子的夜风的气味。
然后,他听见了卡丽娜姐姐的话:“主要恩赦你,使得你如羊毛般洁白。”
土匪流出了鼻涕,然后“哈哈哈”的笑出了声音,难道这个恩赦就是把自己送到自己时代之后1000年的世界,去实现那个叫他的主人,伟大的尼布甲尼撒王为他当牛做马的迷梦吗?伟大的君王变成了一个卑微胆小的匪类,而且还形象猥琐?真是越想越生气,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大胡子和惊恐的小驴:“我的主人是伟大的君王,他有一头狮子;你只是个卑贱的盗墓贼,你只有一头屁股都被咬开了花的蠢驴!”
光头胖神官叹息了一下:“撒以马那,你跟你哥哥一样,都是个不会看死活眼的白痴,枉费了我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好意!”说着,他挥了下手,土匪头就像被抽掉了魂儿,动弹不得。他先是无声无息的被提到半空,像个纺锤一样飞快的转了起来,然后被狠狠的甩在地上。
接着,地,大大的震动了起来。
光头还想越过掉下来的石头,抓住大胡子,却只能看着他和小驴消失在掉下来的石头和灰烬的后面。整个地宫传来了人不得不紧紧捂住耳朵的轰鸣水声。很快,整个山洞里充满了淡淡青色的大水,漂浮着芦苇和水边的泥巴气息,毫不犹豫的把大胡子、小驴、土匪头、罗伊师傅,并关在地宫中还没有死去的工匠们和有生命的都一起冲了出去。
“救命啊!”
“救救我!”
“救救我,我不想死!”
光头神官浮在水面上,狠狠的拍打着人形盒子面:“混球阉人!谁叫他偏找这个时候打开水闸!早不开、晚不开!”大神官万没有想到他默许绿眼睛宦官阿苏打开水闸杀人的大计,最后却挡了他自己迈向永生的道路。
到处是人哭爹喊娘的呼救声。
忽然,一条褐红色的暗流从青色河水的下面喷涌了出来,在青色的水中耍出一个漩涡,把悬浮在水面上的人形盒子,特别是上面趴着的光头胖神官,吸了进去。大神官和他的人形盒子“咕嘟咕嘟”的沉到了水底。他刚要向水面上升,就看见了几个穿得奇怪、剃着平头的大块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这混进来的暗红色水使劲扑腾,叫这水流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糖味。
“头儿,头儿~”
“多恩少校,救救我!”
“王丽逃跑了吗?!”
“别射箭!”
其中,有两个平头还在对着大水和虚空吼叫。
亟需生灵的光头神官,刚要接近这两个落单的牺牲品,水中就卷起一个浪头,把光头和他的人形盒子狠狠拍到了水的最下面。
“咕噜咕噜~”
足足两顿饭的功夫,地宫里的大水经过的轰鸣声和人呼喊救命的声音才止息了。又一顿饭的功夫,水流变缓了,地宫墙上半腰开始又出现在水面以上。又过了一会,水退到了一个成年男人小腿肚子的位置。大神官才从自己的人形盒子下爬了上来,他吐出了不小心呛进去的水,居然还真的混着那些奇怪暗红色水流特有的药味和甜味。
光头神官四下一望,地宫里已经没有一个活物了。他气冲冲的斜了一眼已经死了的阿尔斯兰,把他的尸体从人形盒子里扯了出来,扔在地上,任凭剩下的、还没退干净的流水托着他的尸体,向洞口流去。
另外一边,掌相的府邸里,书房的灯火还没有熄灭。到了下半夜,管家又进来了。
“还有什么事?”
管家刚要靠近掌相的耳朵,就被他推开了:“现在不必顾忌了,说吧?”
“大人,阿苏大人叫人打开了伊玛目神庙下面的水闸。小人听说他倒现在都没有回来。”
朱木齐示意他继续说。
“小人还听说,阿治曼大人以及几位军团将领都改变了行军的方向。有人说,他们是准备往各个首府去接管各地的实权去了。”
管家以为这是军阀割据的大消息,但是掌相依旧不为所动。原先计划是将那波王子这个无用的滥好人当个傀儡,结果对方真的戴上皇冠后,居然变成了凶暴的昏君:把疯了的先王活埋非但没有好处,更是在宣告天下、自己得位不正。
“还有呢?”
“宫里传出消息,工人们已经开始----拆先王的谒见厅了----”
朱木齐的眼睛湿润了,他的伟大君主要彻底消失在历史的灰烬中了,甚至包括他那间配着荷花,白鹭、游鱼的花厅。现在看来,新王是要彻底泯灭一切关于真正的尼布甲尼撒王的印记了。他朱木齐的两条大河王朝的迷梦也破碎了。他抱着那片亚述叙事诗泥版书,慢慢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管家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小声问:“大人,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啊?”
朱木齐看看他的管家:“你带人回尼尼微去吧。”
“大人,尼尼微城20几年前就烧毁了啊,您这么说,是?”
“奥---”
从来自以为贤明的大臣没有再说话,就自己驾上一匹马拉的小车出门了。
曾经那座由他朱木齐的君王,特别打发大商人亚哈扩大过的巴比伦王宫偏殿、紧邻王的内卧的花厅还在,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来这里了。
新的“尼布甲尼撒王”想要更加勇武的宫殿。朝廷已经安排了大臣和工程师,在下个月月初的好日子,就来把这个修着池塘、种着埃及荷花和对口庭院里种着各样植物的花厅拆除。所以,这个花厅里间,特别曾是王内卧的地方,树形金灯台和王收藏的各种抄本都被人搬走了。院子里曾经有过的动物和鸟雀,也无影无踪了。
朱木齐看着着颓唐的黑暗,现在愈发确认:这些都跟他的帝国梦想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