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谭飞的伤势很重,肋骨插进了肾脏,手术结果不太好,人约莫也就是这半个月了。
林诚接到消息的立马赶来了医院,谭飞翻来覆去还就是一句话,他要自首,他还有关于绿城集团的事情要交代,但这一切都要等他见到王夏之后再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谭飞已然成为了一个最关键性的人,他把王夏、郑鹏和绿城集团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林诚没有选择,但是他必须征求王夏的同意,毕竟王夏没有配合他们的必要义务。好在王夏很积极,他几乎没有考虑就同意了,还很关心谭飞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林诚想想也是,毕竟谭飞算是王夏他的救命恩人。
那他究竟为何要舍命救王夏,估计在这场谈话后也就能真相大白了,见面时间考虑了医生的意见,安排在了两日后的一个下午。
这两日内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董冰的尸体找到了,是在一个距新城一日半车程的小乡村里。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淡水湖,但周边环境很差,平常没几个人会过去,正好赶上乡村振兴,有开发商想要承包这个湖做淡水养殖,这不就请了人来打捞垃圾,不想竟然打捞上一辆车来,更不想这车后备箱里还有个男孩尸体。
这可把当地人吓了够呛,经过法医的DNA比对,这男孩正是黄柳村失踪多时的董冰,这个脱离七二一大案主线外,却让他的爷爷奶奶肝肠寸断的小人物。
做了尸检,死因是外伤导致的失血过多,那辆车正是套牌的陈东,也就是尹武的车。
案情再次复杂了,之前董冰这桩案件经过现场孩子的指控以及监控筛查,锁定的嫌疑人是谭飞,但现在竟又搅合进了陈东来。
林诚得知消息又不免不怀好气地催了催文洲子,陈东的下落呢?派出去的人呢?消息回来了没有?
文洲子忍着林诚的怒火,破天荒地没有吐槽,她最近这几天加班加点地在调查陈东,几乎没有合过眼。当日一时疏忽,让自己车上被放了信号屏蔽器,导致王夏和谭飞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还眼睁睁放跑了陈东,文洲子整个人懊恼极了。
但陈东反侦查能力极强,更有接应的人在暗中保护,想要抓住他并不容易,不过文洲子已经从另一个人身上找到了突破口,打算先跟两天,等等再向林诚汇报。她手上放跑的人,她一定会将他再抓回来。
两天时间很快到了,王夏当初被扼住咽喉,嗓子受了伤,但都是外伤,并不严重,吸了两天氧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医生说需要心理疗愈,还要注意说话不要用力。
林诚、小A和辛翼在病房旁边的监控室里,透过大屏幕看着病房里的一切。
王夏坐在谭飞病床旁,谭飞半靠在椅背上,喘了两下,先开的口,是问句,但是是没有等待回答的问句:“郑鹏死了?……”
王夏轻轻点头,回了一句无关问话的话,“你救了我。”不止一次。
谭飞看着他,从枕头底下翻出来从林诚处要回来的照片,递给王夏,说:“你们当初的事情和我讲讲好吗?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
王夏低头静静看着那张三人合影,手指轻轻摩挲过蓝宝和郑鹏,好半天才开口,“我们当初不知道你是小蓝花的父亲,如果早知道,或许郑鹏就不会死。”
谭飞道:“蓝宝说过,她有两个好朋友。”
王夏的眼睛红红的,“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郑鹏曾发誓要保护小蓝花的,但我们没有做到。
“蓝宝她……”谭飞似有些害怕般开口问:“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夏着急解释:“不是郑鹏,是一个后脖颈儿有个心形胎记的男孩,郑鹏是去救她的,但是,被陷害了。”
谭飞低头咳嗽了两声,再问:“那男孩为什么要害我的蓝宝?”
王夏摇摇头,回答说:“郑鹏说,为了我的安全不让我知道太多,大概是小蓝花知道了一些事情,他们不放心。”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见谭飞失望,王夏马上道:“但是小蓝花知道,她有一份证据,好像是记在一个笔记本上,当初家里着火小蓝花都保住了它,但我和郑鹏不知道它在哪里。”
谭飞忽地笑了声,“竟然是这样。”
王夏一安静了一会儿,问:“叔叔,你身体还好吗?”
谭飞望着王夏,突然问:“郑鹏是我害死的吧?”二人尽皆沉默下来,良久后,终是谭飞先开了口,徐徐讲到:“几年前,蓝宝刚刚三年级,那年我在外面被包工头骗了,临过年竟然一分钱也没赚到,还是几个工友看不过去,给我凑了个车费,让我回了家。蓝宝扑到我怀里,甜甜地叫我爸爸,说终于可以一起守岁,很好。
我已经连续两年没和她们娘俩一起过年了,三十那天下午,听说镇上有户人家水暖片爆裂,急需要维修,一个工人五百,现结,我动心了,想着拿到钱就可以给蓝宝买双新鞋子当礼物,所以不顾蓝宝和我女人的反对,去了。
那家的事情很是费事,折腾了一整夜,搞得我自己一身的脏水,大冬天的都湿透了,结果修好了那家男主人不见了,女主人反悔了,说不知道之前怎么谈的价,吵嚷了半天,最后就给了二十块。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和那女人计较,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到底是算了。
二十块买不了新鞋子,我思来想去路过了一家小卖部,买了一袋子零食,想着几年才回了趟家,却没陪孩子老婆过三十,总得有点补偿。那天风很大,走在路上购物袋被树枝刮烂了,我拿着那几袋零食实在不方便,就随手从旁边的垃圾桶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来装了。
大年初一早晨,我一身脏污地进了家门,那一身衣服简直不能看了,但见到蓝宝的时候,蓝宝一点儿也没嫌弃,还一直说爸爸一定可辛苦了。
我当时就想啊,有这样的孩子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小声逗她,让她去门口看看有什么惊喜。她笑得欢快,跑过去又跑回来,喊道:‘爸爸,没有啊’。
我心里奇怪,来到门口,心里瞬间凉了半截,猛然记起刚刚门口放着好几个塑料袋,那是我们家的传统,三十夜里将所有垃圾清理好放在门口,初一早晨再去扔掉。
我老婆是个爱干净的人,我进门的时候见到了她,她让我自己快换身衣服就出去倒垃圾去了,如今家门口已经空空如也。我怪不得她,只能怪我自己非要弄什么惊喜。
老婆回来了,蓝宝瞬间明白了一切,马上道:‘妈妈,爸爸给我准备了惊喜,哪个垃圾桶?我去捡回来。’
我跟着蓝宝在寒风中奔向后街,却眼见着一辆垃圾车扬长而去,徒留我们一家三口人面面相觑。”
谭飞冷笑了一声,“当时的我觉得自己特别傻,人到中年一事无成,在外面被人欺负糊弄,回到家也没有陪老婆孩子守岁,三十晚上在外面折腾了一夜却一无所得,活成了个笑话。
我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直到郑鹏的死。”
谭飞看着王夏,“当时蓝宝望着我,那眼神我后来才明白,叫做同情,就和你现在一样。”谭飞对着王夏道。
说了这样一长段话,谭飞突然停下来咳嗽了好一会儿,几乎喘不上气来,王夏着急地要去叫医生,谭飞却不许,他紧紧抓着王夏的胳膊,凑到他耳边,低语说了句什么,王夏的眼睛中露出震惊神情,随即很快归为平淡,没再说话。
谭飞躺下来,最后说了一句,“我想和林队长谈谈。”
林诚进来了,谭飞看着他,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他转头去看窗外,问:“春天快到了吧?”
林诚点点头,回答:“还有五天就立春了。”
“那董冰的死也该水落石出了,林队,我自首,董冰是我杀的。”
林诚愣了愣,“你说什么?”
谭飞看着林诚的眼睛,“我说董冰是我杀的,我当初去汶岭县看守所路上,遇见了这孩子,他不怀好意要抢我背包里的钱,我不给,一来二去我就推了他一把,不巧,他倒下的时候,脖子上插了块尖石头,当场就没气了。”
林诚问:“那你怎么处理的尸体?”
谭飞道:“我当时一心想要找郑鹏复仇,怕夜长梦多,就等到晚上,把他拖上了公路,那有个弯道经常发生车祸,我想伪装成车祸来着,但是听说他的尸体一直没找到,我就不清楚了。”
“什么时间,几点?”
“我第二天在一家餐馆里看见了王夏弑母的新闻,倒推过来就是王燕春死亡前两天,晚上八点四十我把人拖过去的,我没敢留下看。”
林诚从背包里拿出资料来看,道:“法医尸检显示,董冰的真正死亡时间是你说的那天晚上11点到12点之间。”
谭飞大惊失色,“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