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在她脚下掠过,陈褚让自己努力地忽略掉那熟悉又惊悚的感觉,她留意着旁边的环境,楼梯,扶手,安全标志,一切都和正常的写字楼没有任何区别,楼道里只能听到她自己奔跑的喘息声。
转角,转角,还有大概三四层……
突然,她的腿停住了。
陈褚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那人却二话不说就向她扑来。
就像谁在这个地方放了一面镜子,长发,风衣,灰头土脸,连右臂断口处微微渗出来的血都一模一样。
“你是谁!”
对面沉默,继续用一条左臂向她攻击。
没有武器就只能肉搏。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出拳路数都相同的两个人,带着一股子狠劲,拼了命一般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陈褚反手一个格挡,躲过对面的一记直拳,紧接甩过一个鞭腿,被挡住,两人在狭小的楼梯间打的劈啪作响。
陈褚站在上方,抢占了先机,而后上来的那个人自知地形处于劣势便下手俞加狠厉。
终于,陈褚趁那人出腿欲踢,在她的肩膀上狠狠一推,那人来不及反应,从楼梯上栽了下去,陈褚心里突然莫名地发慌,她抓起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头发,将头狠狠磕在台阶上,磕得满脸是血,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你究竟是谁!这怎么出去!”
那女人没答话,竟冲她笑了一下,失神的眼睛只望向陈褚的身后。陈褚站起身时,那女人已经咽了气,尸体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随着刚刚那女人的视线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该死的!”陈褚暗骂一声,扑了上去。
滴答。
血从她的脸上淌下来,又流到下巴。真惨啊……自从醒来就没有一件好事。
在反复和几十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肉搏并勉强活下来后,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几乎到了极限。
陈褚用左臂的袖口狠狠地抹了把脸,却越擦越花,整个人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恶鬼,踉踉跄跄地向下走去。
脑袋昏昏沉沉,只有惯性还支持着她的身体向前走,一步,两步,应该不会再有了,马上就要到了,还有一层,坚持,出去了就赢了,就……
转过最后一层的拐角,陈褚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愣在了原地——那个楼梯尽头,本应该是逃生门的地方,是一堵结结实实的墙。
仿佛一个讽刺的笑话,陈褚顺着墙坐了下来,她捂着脑袋,小声地笑了出来。
“嗒,嗒”清脆的皮鞋声在走廊里回响,陈褚听不到了。她垂着头,头发遮住了眼睛,只露出来一个苍白的侧脸。谁都不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死去。
皮鞋的声音由远到近,然后停在了距她十几米远的黑暗里。那人似乎有些畏缩,站在远远的地方又观望了很久,看陈褚没有任何动作,才又向前走了几步。
“果然是你啊。”
中年男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听到这本应该昏死的人出声,浑身猛地一颤。
“你知道我们都想尽快下去,便利用这一点,短短时间里就想到了这个局,也着实让人有些佩服。”
中年男人没有出声,陈褚便垂着头继续到:“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我们放下警惕,什么妻子,都是假的吧,你跳下去之后这个计划就基本完成了,至于她,更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过她的死活。”
“……”
“你的动作和每一句话都带着心理暗示——是催眠吧?还有那根蓝色的香,也多亏了它,其它人才在一开始没能察觉。”
“……”
“我刚刚下来时那些幻象也是你留下的吧,体验还挺逼真,一拳一拳打在肉上疼痛还挺强烈。”
“……”
“喂喂,”陈褚无奈地笑了笑:“都说反派死于话多,你这样我还怎么成功反杀啊。”
“没有机会了。”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了,仿佛是收到了陈褚笑容的感染,他也抿了抿嘴角:“若是你刚刚不出声,我还不能确定你现在的状况。”
“你真以为我现在毫无还手之力了?再往前走三步,你就会死。”
中年男人看着狼狈堆坐在墙角的陈褚,笑容又扩大了几分:“你不用想拖时间,其他人自顾不暇,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一个新人死在我手上不冤,这场该死的游戏胜利者一定是我!”
“啊,看来我竟然被你排到了第一个,真荣幸呢。”
“哼,你要怪就怪那个绿头发的女人引爆了炸弹,让你发现了端倪,否则我又何必浪费人偶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布下陷阱。”
“所以说啊……”陈褚拉长了声调:“你再过来一定会死的。或者你可以先去杀她们,到时候我没准就自己死掉了。”
中年男人又向前走了两步:“你也不用再诈我了,我观察了你很久,要是有保命的道具早就拿出来了。一刀,你就解脱了,不用再呆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了一次一次轮回了。”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男人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我似乎没有给你解答问题的义务。”
“你的道具尽管可以伪装,但却只能复制出你所知道或者说想象得到的一切吧?”
陈褚只是随口一诈,男人下意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什么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陈褚:“你现在就得死!”
“看来是猜对了。”陈褚叹了口气:“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话音未落,她突然从腰间的暗袋掏出了一把手枪。
“砰!”
打开保险栓,瞄准,射击,三点一线,这动作仿佛曾练习过无数遍,她冷静地对着中年男人按下了扳机。
直到中年男人的脑浆被子弹射穿,他还依旧保持着那个惊愕还未来得及浮在脸上的表情,倒了下去。
“它只有一发子弹了,能用在你身上还真是血赚。”之前的战斗稍有差池脑袋就会被削下来,根本没有什么拿枪的可能,所以一直被放在她的风衣暗袋里。这也是为什么她最后会对放松了警惕的男人问那句话——尽管他的道具看似方便,却果然只能复制出表面上,主观能看到的一切。
而且……这种东西就是要留在最后,才足够算是惊喜。
陈褚努力撑起身子,爬到男人的尸体旁边,她又在心口上补了几刀。血液混合着脑浆流了一地,她的身上也被粘上了不少。
“真希望他能有件备用衣服剩给我,实在不行有点吃的也好啊,或者什么止血药?”
陈褚在男人的身上翻来覆去地找,却只找到了一块怀表,一根钢笔,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是一张合影,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人不知因为什么,脸被扣掉了。中年男人站在第三排第四个,和现在没有什么变化。
怀表应该就是他用来催眠的道具,看来它的效果很强,以至天台上那些人竟然一个都没能发现。等等……
陈褚的手突然摸到一块坚硬的皮肤,在他的左胸口处,靠近心脏的位置。她用匕首将胸前剖开,将那东西掏了出来。
竟是一枚暗金色的戒指!
她摸到内侧有些凹凸不平,便朝着有光的地方举起来。依稀能看到里面刻着三个模糊的小字——“普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