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两个韶恩的秘密
第三天,我和小鱼儿是最后一组到达拍摄现场的。早餐游戏需要两组嘉宾比赛,因此倒数第二到达的米露和杰森正在导演的要求下演绎着饥饿和焦急的瞭望、等待。
游戏内容是,妈妈投球到绑在孩子腿上的筐里,1分钟后,看谁筐里的球多。我和小鱼儿的本来就没什么默契,没想到的是,米露和杰森的默契更差。我们拿到了最差的早餐鸡蛋和小米粥,而米露和杰森什么也没拿到。
不过,这个节目走的并不是户外生存路线,为了展现温馨有爱的画面,最后拍的是四家人一起吃早餐。
我更加留心的观察米露和杰森。镜头开着,米露优雅的吃着早餐;而杰森则将桌上最后一碗小汤圆推到韶恩的面前,韶恩望了笑嘻嘻的杰森一眼,“啪”的一下用力的把汤圆推到一旁,小汤圆洒了一桌,碗也被推到地上打碎了。
nikole意识到韶恩的失礼,把她拉到一旁严厉的批评;米露用手轻轻的抚着杰森的背,以示安慰。
这时,我突然想到小鱼儿,她正在低头吃早餐,但是我还是捕捉到了她脸上那一丝笑意。
上午的拍摄内容是,妈妈们去帮孤寡老师拔花生,少男少女们要一起去集市上买东西。
四个妈妈穿上干农活的衣裳,三个明星妈妈的气质顿时矮了一大截,而我的气质则以负数形式呈现。花生种在村后山半山坡上,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始爬山。
去的路上,Nikole一直试图说服导演不要播出韶恩发脾气的片段。导演一边支支吾吾的应和着,一边询问“韶恩和杰森是不是有矛盾啦?像韶恩这样的大家闺秀,不是真生气,应该不会当众发火哈”
我恍然大悟,为什么导演只给大人们开人物会,却不给孩子开;原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只要凑在一块儿,喜欢、厌恶、矛盾、冲突都会像烧开水的热气一样往外冒。
导演没有给nikole一个确切的答复。拔花生的过程中,她一直赌着气,不肯好好配合拍摄,连一个弯腰的身影都不给,最后甚至开始一个人往回走,正好碰上米露迎面走过来。她往旁边一侧身,脚就踏空了,整个人朝着一个山坡往下滚,所有人不是被吓傻,就是钉在原地大喊大叫,只有米露瞬间丢掉手里的花生苗,迅速的趴下,抓住了nikole衣裳的一角。
在两个人都开始往下滑的时候,导演终于醒悟了“救人、救人、把她们拉上来。”
摄影师大汉们才丢下摄影机,一拥而上的把两个女人拉了上来。
米露救了nikole,按照nikole一贯行为处事的方式,她会郑重的向米露致谢。但她只是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被助理护送回木屋了。
大人们的拍摄只好提前结束。当拍摄队伍刚刚走进村口,就看见另一个组的一个执行导演呼哧带喘的跑了回来
“导演导演、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这话声一落,所有妈妈的神经都瞬间被绷直。
“说清楚,谁和谁打起来了?”导演的语气很是暧昧。
“韶恩打了杰森一个巴掌,杰森坐在集市不肯回来了”
米露没有理会任何人,拿出了她年轻时长期跑步积累下的爆发力,一溜烟的朝着集市跑没影了。
出于对米露惯性的关注,我也赶到集市现场,稍后刚刚回到木屋的nikole也赶了过来。
所谓的集市,不过是刚刚进村口不远处的小卖店、服装店、卫生所相对集中的一段石子路。最先看到的是jeff在安慰正在哭泣的韶恩。韶恩哭的很伤心,姣好的面容因为哭泣而涨红。找了许久,才远远的看到米露正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对着门里说着什么。
看到还有镜头在偷偷拍摄,我感到一阵反胃。这时,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是小鱼儿。她独自一个人晃晃荡荡的,没人理会。
“发生什么事了?”我试图从小鱼儿的口中了解些情况。
“杰森就是这样啊,他总是在镜头后面,说些让你气死的话。”
“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今天我和jeff一组来着,就听到他说韶恩装的很累什么的。”
小鱼儿本来对杰森就有意见,我也不相信,装的很累就会让韶恩愤怒到打人。这时,我看了看jeff,或许只有他的描述,才足够客观。jeff虽然只有16岁,但是总是很沉稳的样子。
看到赶来的nikole 也在询问jeff情况,我便悄悄的凑了过去。
“杰森可能是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
nikole关切却不失温和的继续询问。
jeff看了看偷偷跟拍的摄影机,nikole立刻严厉的要求关机。
“他说韶恩是......那个......充气假人,钢琴代考,考试作弊,实际上是什么都不会的......白痴。”
我看着nikole的反应,她的脸抽动了一下,像是击中了痛处。
“你们之前见过?”
“我们同校,他是我隔壁班的同学。”韶恩小声的说。nikole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杰森终于从破木门里走了出来,他情绪低落,放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被欺负后的委屈模样。米露带着杰森往回走,她望向nikole和韶恩,发现她们并没有要道歉的样子。于是,她的眼神更加冰冷,甚至有些狠毒。所有人都被她那一望,震慑住了。连同与此事不相干的jeff、小鱼儿和我都觉得站在韶恩旁边,犯了大错。
导演让大家都休息一下,但是晚上还是要一起拍摄。地点在村长家。
傍晚时,四家人陆陆续续的往村长家集合。韶恩和杰森都没出现。现场的气氛冷到似乎随时会爆炸。
“你不觉得,你对女儿的教育很失败吗?”米露丝毫没有要客气的样子,直径站到nikole面前质问她。
Nikole 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你对儿子的教育很成功吗?你儿子整天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演戏的本领倒是和你学的不错。”
“哎呦,一个巴掌拍不响!孩子都是好孩子,但打架肯定不是一个人的错,对不对?”方芳很明显的拉偏架。
“这不是打架,是你女儿打了我儿子!”米露有些歇斯底里,大家都不敢作声了。
这时副导演走了过来,她温柔的将米露带到一旁,轻声的安慰起来。
导演最后通知大家,韶恩和杰森的冲突,节目组会选择性的播出,晚上还是要拍一下,nikole和米露和好并探讨青春期孩子成长问题的画面的。
于是,在镜头下,nikole代替韶恩向米露表示了歉意。而米露,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接受的多么违心。接下来,在拍摄探讨青春期孩子成长问题的时候,方芳拿着红酒加入进来,我依旧是那个镜头偶然带一下就好的人设。
我能想象到,成片之后,米露看上去会更像一个不太擅长教育孩子的名媛太太,而nikole则会因为不拘小节,愿意承认自己孩子的缺点而显得勇敢大气;方芳会因为她的儿子最懂事而被大家推上神坛;我只是想象不出,有我和没我,这部片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结果,不到1小时候,我就知道这不同是什么了,有我和没我,最重要的不同,就是有没有小鱼儿。
晚上,摄影师没拍到可用的素材,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于是,小鱼儿心领神会的开始和我吵架。摄影师高兴的似乎镜头都在花枝烂颤。
“我觉得你给我的置装费太少了。”
“少也没办法啊,我们离开这,拍摄也结束了。”
“我可以网购,然后托从镇上捎回来。”
我沉默以对。
“你给自己的女儿穿的这么不像样,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哪里不像样了,jeff也不穿名牌,人家都好好,你为什么这么虚荣?”
小鱼儿被虚荣这个词刺痛,拉开架势开始真的和我吵。
“你才虚荣,一个幕后人员非得跑来拍真人秀,还要表演穷酸,让女儿穿破烂儿”
“哪里破烂了?你妈不是表演穷酸,是真穷酸。但是如果没有我,你连破烂都穿不上。”
“你就是嫌弃爸爸赚钱少,我早看出来了。”
我被小鱼儿抓住把柄,也觉得吵的实在太走心了,就选择走为上策,把自己关进了厕所。
小鱼儿又在外面,独自吵了一会。
摄影大哥心满意足的收工了。
我悄悄走出厕所,远远的观察小鱼儿是真的和我吵,还是在表演,事实证明,她真的生气了。对待我,就像对待空气一样。
jeff来参加拍摄,是因为他有片酬。方芳答应他,他的片酬给他做去欧洲旅行的经费,因此,他一直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示出来,每当演“完美的少年”演累了,他就拿出两年前自制的独游欧洲的手册安慰自己。
但是拍到第三天,他突然觉得想去欧洲的念头没那么强烈了,因为要赚这笔旅费真的太累了。这种累不是说每天要玩多少无聊的游戏,没有wife,没有朋友,这种累源自于他觉得别人累,更准确的说,他觉得韶恩和杰森累。这两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小孩子,无论是节目中,还是生活里,都好累。
其实,杰森第一个恶语相对的对象是jeff。第一天下午在海边做游戏,在等工作人员布置道具的时候,杰森悄悄的挪到jeff身旁。
“嗨!”jeff热情的打招呼。
杰森没有回应,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jeff。然后说了句“杂种狗。”
Jeff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从杰森的语气和眼神,他判断,那不是一句友好的话。
等他反应过来时,道具布置好了,机器开了,杰森的表情瞬间变得喜悦而生动。
那一句把他生动的比喻成宠物的脏话,并没有让jeff特别生气,他只是特别好奇,为什么米露看起来那么的阴沉,而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一个12岁的孩子会在镜头和大人面前,瞬间的切换两幅面孔。
游戏分组,杰森主动的要求和小鱼儿一组。他们两个斗志昂扬的,酣畅淋漓的赢了比赛,两个看起来无比开朗的孩子,拿着奖品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
晚上,又要单独录制孩子的内容,jeff第一个到达录制现场,发现小鱼儿眼眶红红的。小鱼儿告诉jeff,杰森总是在镜头背后对她冷嘲热讽。那时,杰森已经攻击过自己了,但是jeff选择先不告诉小鱼儿,他对杰森这种行为,好奇多过愤怒。
韶恩和杰森一起来到现场。导演让女生选择分组时,韶恩和小鱼儿都要和jeff一组。场面略显尴尬。
“也不一定非得男女生一组哦,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也是可以的。”导演好心提醒到。
“那我和杰森一组吧。”jeff提议到。Jeff微笑的朝着杰森走过去,伴随着他的脚步,韶恩和小鱼儿都放松下来。
节目录制中,杰森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拍摄一结束,杰森没有给jeff任何私下相处的机会,立刻跑到工作人员中撒娇卖萌。
jeff后来知道,杰森虽然再没有对自己恶语相对后,却依旧没有放过小鱼儿和韶恩,最让jeff不解的是,杰森似乎总是能够抓到别人最痛处狠狠敲打,如果这样推理下去,“杂种”应该是自己最大的痛处吧,可是自己最大痛处就是混血儿吗?
小鱼儿穿的不时髦,是工作人员们在背后常常讨论的事情,这个痛处抓起来还是蛮简单的。而韶恩的痛处,隐藏的那么好,就算杰森和她同校,也不应该了解的这么全面吧。
不过这话也不好说,自己之前一点都不认识韶恩呢,可他还不是第一天就发现而了韶恩的痛处。
第一天拍摄结束的很晚。大家都累得早早休息。Jeff却丝毫没有睡意,一个人跑出去找熬夜的同类。
经过村长家,发现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没有休息,摄像大哥在喝啤酒,作家姐姐在和导演商量第二天的拍摄内容,而其他的工作人员,要不就是在准备道具,要不就是在协调各种事情。
Jeff小心翼翼的走过村长家,他不想被这么多人发现,显得熬夜那么无趣。他继续东逛西走的,发现Nikole和韶恩家还没熄灯。直觉告诉他,这灯一定是韶恩的,心中浮现出她白皙的皮肤和略显空洞的大眼睛,他觉得心里痒痒的。
天性使然,他没有去敲门,而是走到了窗前。越走近越发现,那灯光并不微弱,那是卧室里的光线穿过暗着的客厅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他追随着灯光,绕道木屋的后面,那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北窗,挂着一块蓝色的布当做窗帘。可惜布的大小和窗户并不搭配,jeff稍微踮踮脚就将卧室一览无余。这一看,他便看到一个让他寒颤不已的情景。
他在房间里,看见了两个韶恩。
他看见一个韶恩坐在钢琴前,另一个韶恩则站在墙角,面无表情。房间里还有跟拍的摄影师和nikole.隔着窗户,他看见nikole在激动说着什么,站在墙角的韶恩,微微低下头,身体开始抽动起来。
这时坐在钢琴前的韶恩站了起来,走到韶恩身旁说着什么,这回他也能看见这个韶恩的脸了。
这个韶恩和墙角的韶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她的脸蛋更圆些,眼睛在整张脸的比例却小了一些。
jeff一时恍惚了,他在想,白天的韶恩是哪一个呢?难道他白天看到的也是两个韶恩吗?
他仔细的观察着,身子不由得更加向前倾,整个人好像要贴在窗户上了。这时,墙角的韶恩抬起了头,她冲着窗户瞪圆了眼睛。
jeff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拿出学校短跑第一的速度消失在nikole的木屋。
第二天,韶恩看到jeff时,没有任何异常。他能确定,因为黑暗的关系,她没有看清“偷窥者”的样子。而他,也在和韶恩平常的互动中,发现这个韶恩是站在墙角的那一个,那么钢琴前的韶恩一直藏在屋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