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童家的宅子并不在市区,真正的有底蕴的家族,他们的主宅都不会在市区。童家有底蕴吗,比起大部分的家族,其实是稍有不如的。毕竟童家的根不在帝都,而且人丁单薄,他们能在郊区的“黄金地段”占有一个位置,大多还是托了亲家邢家的福。童老爷子这一生也不过两个女儿,一个嫁进了邢家,一个却早早地去了,偌大的家产差点无人继承。好在还有外孙和孙女儿,让童老爷子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不过这孙女儿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竟然真的为了一个儿时的玩伴就离家出走了,还什么都没带,让人想找都找不到。
“老爷,小小姐回来了!”老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童老爷子精神一振,心里骂着“这个臭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脸上却是一片喜色。等到他打开书房的门,所有的表情都被收了回去,变回了人前严肃冷硬的童老。
“老爷。”管家跟了童老爷子三十几年,一眼就能看出此时童老的心情,也不说破,很是贴心的为自家老爷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
“咳,让那个臭丫头在客厅等我。”童老爷子这才发现自己刚从床上起来,还穿着睡衣,老脸一红,连忙返回去换了一身。
童语蝶坐在沙发上兴奋地跟白巧灵讲话,后者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思维已经神游了。
“灵灵你在想什么呢,有没有听人家说话啊?”童语蝶捏住白巧灵的脸颊,不满的说。
白巧灵眨了眨眼,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淡定的把爪子从自己的脸上扯下来,问道:“这山上住着什么人?”童家的这座宅子处于一座大山脚下,空气清新,环境优美。这在绿色越来越少的今天,可是非常了得了。而白巧灵一进入这座山,就被这里盎然的生机给震了一下,不仅如此,这座山的山顶还环绕着祥瑞之气。
“山上?”童语蝶眨了眨眼睛,“山上有什么问题吗?”
“嗯?”白巧灵只是轻轻发出一个声音,童语蝶背后一麻,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把自己知道的都吐了出来。
“灵灵你也看到了,这座山可是个香馍馍,我们童家其实是没有资格住在这里的,但耐不住我们有个好亲家啊。”童语蝶的语气得意,那小模样还真是让人手痒得很。
“又是邢家。”今天还真是与邢家有缘,白巧灵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玉瓶。
“灵灵你竟然知道邢家!”白巧灵对于外界有多么漠视,童语蝶可是一清二楚,除非她把你放在了心上,否则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在她的记忆力留下一点痕迹。
“听说了一点。”白巧灵点点头。
“人家才不信呢,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童语蝶捂着脸“嘤嘤嘤”的扑进了白巧灵的怀里。
“童语蝶,你是不是想死!”不等白巧灵有什么动作,一声怒吼突然从楼梯上传来,转移了她的注意。
“咦,这么晚了,爷爷您还没睡啊?”童语蝶直起身体,一脸惊讶的对楼梯间站着的童老爷子说,丝毫没有受到那堪比“河东狮吼”的影响。
“睡什么睡,你个臭丫头,每天不知道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口一个狗,一个爱的,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样子!”童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看着童语蝶,两三步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将她一把揪了起来,拎到自己面前。
“爷爷您真是老土,我刚刚的意思是问灵灵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人,就是一个玩笑话。现在的年轻人关系亲密一点儿的,都喜欢这样互相调侃啦~”童语蝶满不在乎的说。
“所以你们年轻人的时尚就是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童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戳了戳童语蝶的脑袋,“偷听别人讲话就算了,连话都没听全就开始发脾气,闹出走。我教你多少遍了,遇事冷静,要沉稳!”
“我怎么不冷静啦,最重要的部分都被我听到了,不管后面的话是什么,都是你们欺骗了我,我就是要发发脾气,让你们都重视一下我的事情!”童语蝶捂着脑袋理直气壮的说。
“你个臭丫头,看来真是皮痒了,欠揍是不是!”童老爷子被气得一塌糊涂,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童语蝶的身上招呼。童语蝶大叫一声闪躲开,一老一小就在这客厅里上演了一场追击战。
管家淡定的为白巧灵添上热茶,默默退下。这样的场景在童家真是太常见了,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大概什么时候童老爷子手上的武器变成棍子或者菜刀,他们才会稍稍焦急一下。
白巧灵无语的喝了一口茶,静静看着这爷孙俩“嬉闹”。这杯茶喝完就走吧,那个怨灵还没有好好研究呢。嗯,要不要去邢家转转呢?白巧灵一下子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一切。
“灵灵,救我啊!”童语蝶突然扑向了白巧灵,后者反应不及被撞了个满怀,手上的茶一滴不漏的灌溉给了两人的衣服。
“碰!”“哎呦!”
童语蝶的肚子被茶杯给顶住了,疼得她龇牙咧嘴,童老爷子也不打她了,心疼的把人从白巧灵的身上扶了起来。
“你个傻丫头,眼睛长着是用来出气的吗,没看见人手里端着茶了呢,幸亏不是开的,要不你这身皮都给你烫掉喽!让爷爷看看,伤着没?”童老爷子嘴里没好气的教训着童语蝶,给她检查伤势的时候,却轻柔的很。
“要不是爷爷你追我,我怎么可能搞这种乌龙嘛~灵灵你没事吧?”童语蝶眼中含着泪光,控诉的看了一眼童老爷子,转头关心白巧灵。
“嗯,没事。”白巧灵慢吞吞的直起身子,殷红的血液从那双拿着茶杯的手上滴落下来。
“啊,灵灵你流血啦!!!”童语蝶大叫一声,也顾不得自己的肚子了,连忙跑过去把茶杯小心翼翼的从白巧灵的手中接过来,青瓷茶杯被童语蝶一撞,碎裂在白巧灵的手中,锋利的边缘直接划开了她的手,一些碎片甚至扎进了肉里。好在管家时刻注意着客厅的动静,立刻让佣人拿了急救箱来,为白巧灵处理伤口。
童语蝶被白巧灵手上看起来十分惨烈的伤口吓住了,本来含在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都怪我,灵灵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没事,只是小伤而已。”白巧灵的手在包扎,不能动,只得尽量柔和自己的声音,免得童语蝶被自己愧疚死。
“人家不过是受了点小伤,又不是快死了,你弄得跟哭丧似的。”童老爷子可真是郁闷了,甚至有点小嫉妒白巧灵,也没见这个臭丫头心疼过自己这把老骨头。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童言无忌,爷爷你别瞎说话!”童语蝶顶着一张兔子眼睛,瞪了一眼童老爷子。
嘿,这个死丫头,真是要翻天了!童老爷子气得胡子飞起,不过看着白巧灵被裹成“木乃伊”的双手,讪讪的闭上了嘴。
“童童……”白巧灵本想安抚一下童语蝶,突然感觉口袋有些异动,脸色一肃,“把我右边口袋里的玉瓶拿出来。”
童语蝶愣了一瞬,立刻照白巧灵的话伸手把关着怨灵的玉瓶掏了出来。可能是刚刚茶杯撞上了玉瓶,所以使得茶杯破裂,而玉瓶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扔出去!”大概是白巧灵的语气太过严厉,童语蝶下意识一甩手,就将玉瓶给扔到了门口。
“叮~”一声脆响,玉瓶彻底破碎,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玉瓶中升了起来,在空中停留一会儿,便冲出了童宅,向山顶逃去。
“灵,灵灵,我是不是闯祸了?”童语蝶了解一些白巧灵的手段,看到那黑气本能的感到一丝不妙。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白巧灵边说边扯自己手上的纱布。刚才要不是手被裹得太紧,也不至于让那怨灵逃走了。
“刚才,是什么东西?”童老爷子迟疑的问。
白巧灵眨了眨眼睛,“嗯,瘴气?”
瘴气还能跑那么快?你驴我?童老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巧灵。
“老爷,那个东西,好像往山上跑了……”老管家心理素质真是没话说,见自家老爷还在纠结那是什么东西,便提醒了一句。
“糟了!”童老爷子终于想起来,这山上,可是住着自己的亲家呢。
“那个东西伤不了人。”白巧灵慢慢把绷带全部扯了下来,再给伤口喷了一点药,重新绑了一下。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嗯,不算严重。
“那,那个,不会是,鬼吧?”童语蝶咽了咽口水,结巴的问。
“鬼?”童老爷子也是活了六十几年的人了,做审判长的时候,碰到过的奇怪的事情林林总总,对这些也是有所了解的,但并不是很信。
“嗯?什么鬼?”白巧灵一脸疑惑的看向童语蝶。
“……”童语蝶不禁泪目,“灵灵你学坏了!”这个“鬼”还是她从白巧灵哪里听来的,现在这人竟然跟她装无知!
“不管那个东西是什么,都需要白小姐你跟我一起上一次山了。”只要不关系到童语蝶,童老爷子正经起来还是十分可靠的,毕竟是在审判所里混了几十年的人。
“现在很晚了,我还要回去上班。”白巧灵并没有将那个怨灵放在心上,山上祥瑞之气那么重,这怨灵本就被她削了一顿,往上跑简直就是找死。不过去还是要去一趟的,但是只是她一个人悄悄去,而不是让人陪着。
“白小姐一看就是通情达理的人,你刚刚放出一个种族不明的东西出来,若是因为它而使别人受伤,恐怕白小姐的心里也会不安吧。”童老爷子的态度并不强硬,是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
“爷爷,那个东西是因为我才被放出来的,跟灵灵完全没关系,要是真出了事,我扛着就是了。”童语蝶不希望白巧灵受到任何责难,况且这一切确实都是她的错,灵灵只是躺枪了而已。
“你闭嘴!有了灵灵就忘记家里人是吧!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小姨和表弟都在上面住着呢!”童老爷子瞪了童语蝶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被童老爷子这么一吼,童语蝶心里一虚,想起对自己宛若亲女儿的小姨,心里也不禁愧疚起来。
“可是……灵灵刚刚不是说了不会有事……”辩解的声音在童老爷子严厉的眼神中越来越小,白巧灵见小青梅的眼睛又红了,不禁叹了口气。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简直就是麻烦综合体,回想了一下童年时代“热闹”的生活,白巧灵的头不禁痛了起来。
“算了,现在就去一趟吧。”
“小麻烦”就“小麻烦”吧,反正早就习惯了这个家伙给自己惹麻烦了。白巧灵心中安慰自己,却不知道,就是这个“小麻烦”,给她惹来了一个“大麻烦”,一直一直烦了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