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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三更初长夜 梨乙 3847 2024-07-10 13:27

  二小姐,赵梅母子的来处已经查清楚了,知府大人派人给送回去了,老爷也派了两个人一路悄悄跟着,护送回去。”

  林初坐在马骥的竹院里,和他泡茶聊天。

  多年不见的两个志同道合的混世魔王,互相讲着这些年各自发生的趣事,不时捧腹哈哈大笑,像是积攒了说不完的话题,从初遇就没有丝毫的疏离和陌生。

  “哦?是哪儿来的?”林初还没应声,一旁的马骥倒是兴致盎然地问道。

  “回少爷,也是扬州城治下的地界,江都县的樊川镇。”

  “那儿啊——”马骥扬长了音,“离扬州城可是不少路呢!马力,你快将事情原委曲折说个明白。”

  “来,坐下说。”说着,他还贴心地递了杯茶过去,怕他说得口干舌燥。

  “马骥!马骥——”

  通往小院的长廊处翩然飘过来一道嫩粉色的丽影。

  待到院子大开的门前,来人看清里头坐着的三个人时,指着一人惊呼:“你怎么在这儿!”

  被点名的林初露出个苦笑,真是自作自受啊!

  她起身转头,扬起一个自认为最有亲和力的笑真诚地说道,“哎呀,莲生公子,前儿的事儿,真是个误会,这不是,不打不相识吗?我哪里知道你是马骥请来的客人,更不知道您就是写那本志异奇谈的作者……”

  林初心想,哎,这倒霉催的,进个城都能得罪惹不起的人物,这位少爷要是闹脾气不继续写了,今年的日子,平白少了好些乐趣。

  江莲生别过头,鼻孔“哼”了一声。

  林初微笑加深,继续恳切地说道,“您有所不知啊,我这次就是专程来江南找您的呢!”

  江莲生拿下巴对着她,又“哼”了一声,满脸的鄙弃和不信。

  林初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态,这傲娇孩子满脸透着股你继续编,我不信你编得比我的故事还精彩的意思。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真诚,张嘴就是辩解,“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家在京城是开书局的,我负责帮我爹搜罗些有趣的书,然后联系作者刊印发行出售。我有幸拜读了您的两章佳作,”她眯起眼回忆,仿佛身处那个荒山雨夜,亲眼看到了风雨中飘摇明灭的两盏灯笼,看到了紫衣老仆,红衣狐狸,呆头呆脑易羞易怯的小书生,“后来呢?”

  “什么?”江莲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问愣了,水嫩的娃娃脸上满是疑惑地看向她。

  这人,脑子突然坏了?

  莲生坏心眼地想着,突然心情大好地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我问你后来他们怎么样了?小书生是否金榜题名,夙愿达成?那他是否兑现了承诺,回去迎娶那小狐狸?书生后来发现她的身份了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炮弹似的轰炸出来。

  江莲生果然被炸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慢点,你说慢点。”

  “那,最重要的一个,他们成亲了没?”

  林初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盯着他的嘴,有些期待他的透露。

  “他……”

  林初的目光更加炙热。

  “我凭什么告诉你!”傲娇少年莲生又“哼”了一下。

  林初的小心思被识破,无言可对地噎了一下。

  “哈哈哈哈,”马骥笑得伏在石桌上,“林初,你可别被他这张脸给骗了,这小子可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乖巧,花样多的很。”

  “马骥!”莲生一眼瞪过来,举起手想要捶他。

  “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行吗?”马骥举手求饶,努力收起笑,一本正经地问他,“你来找我干什么,”他抬头瞅了瞅日头,“这也没到吃饭的点啊?”

  莲生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吃吃吃,你上辈子没吃饱啊,还是你爹亏待你了不给你饭吃。”

  “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天碧台阁丽,风闵歌管清。”他望着院墙之上的碧蓝天空,“明明是同一块天空之下,我的心境却与在家时截然不同。扬州不比苏州绮丽,却连空气中都满是自由和生机。”他转过头巴巴地看着马骥,“从小我读诗中提到扬州,太白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我便心向往之,如今终是有机会到了这扬州城……”

  “得,我明白了,”马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实在是受不了有人拿那种目光盯着他,浑身跟起了疹子似的不自在,“我这就安排,等会儿就出门。”

  莲生立即喜笑颜开。

  他又转过头对马力交代道,“你去把林初那两个朋友请上,我们马家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谊。”

  “对了,你再去和我爹娘说一声,我带林初他们出门逛逛,饭就不必准备了。”

  “哦对了,”他又想起来,“等我们回来你继续说那母子的事。”

  “是。”马力应声退下。

  林初悄悄伸出魔爪,在桌子底下向马骥的腰部靠近,掐住他腰间的软肉就往外揪。

  “嗷嗷,疼,疼!”马骥被突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扭着身子龇牙咧嘴地向林初告饶。

  “林初林初,这也是你叫的?”她眯起眼瞅他,“我虽然只大了你二十天,那也是你姐!”

  “是是是,姐,林初姐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他可怜兮兮地想捂住腰又不敢拉开她的手。

  林初轻哼了声拿开手,拍拍掌心,“你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是是是,我记吃不记打,你说什么都对。”马骥连声附和,生怕一个不满意这姑奶奶又下毒手。

  “对了,不叫阿姐一起吗?”林初突然想起到现在只见过一次面的马姝。

  马骥随意道:“我姐可是个大忙人,这会儿大概在外头忙着,没准我们等会儿上街还碰得到她。”

  这时,两道颀长的身影从长廊处缓步行来。

  “楚公子,今日看起来很不一样啊,等下上街怕是要迷倒一大片我们扬州的姑娘了。”马骥看着芝兰玉树的楚慈笑着打趣,拿胳膊肘戳了戳林初,一脸笑呵呵地问她,“姐,你说是吗?”

  楚慈也抬眼看过来。

  林初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心想,也就是皮囊好看些,你可没见过他那狠厉劲儿,神仙的脸蛋阎王的心,这可是朵食人花。

  她堆起一脸假笑,“好看好看,楚公子天人之姿,今日上街可要小心些,莫要被人拐跑了。”

  楚慈闻言脸上只是浅浅的笑意。

  她又转过头问马骥,“扬州城的姑娘路遇美男子,可会当街丢掷鲜花瓜果?等下你可要保护楚公子的安危,别让他和卫阶似的被砸死了。”说完,一脸担忧地看着楚慈。让你装模作样,林初心里乐得开了花。

  马骥看看她又看看楚慈,像是觉出了他两之间的不寻常,摸着脑袋尴尬地笑笑,“阿姐你又调皮,我们扬州的姑娘都挺娴静的,断不会做出当街砸人的事来,楚公子你别听她吓唬。”

  楚慈颔首。

  马骥上下打量着一身绛紫色锦服的楚慈,只见他的领口袖口和袍角都绣着精致的花样,“楚公子这花样别致的很,我家绣坊里绣工最好的绣娘也没这个出彩。”

  楚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也,没什么特别吧。

  他话题一转,“马公子不必公子公子地唤我,住在您家本就打扰了。”

  “哪里,”马骥笑呵呵地摆手,“没有的事,林初的朋友就是我们家的贵客,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在扬州城有事就报我马家的名字,没人敢为难你们。”

  楚慈道:“那,多谢了。马公子叫我玄渊就好,林初的弟弟,也是——”

  林初和马骥皆睁大眼抬头看过来。

  楚慈轻笑,“是我的朋友。”

  姐弟俩吁了口气。

  “玄,幽远也,渊,深厚者。老子言,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好名字啊!”江莲生忽的一抚掌,大赞。

  “不过是家父望我时刻以德报世人,不忘根本。”楚慈谦虚地道。

  嘁,装模作样,还不是不敢说真名,京中鼎鼎有名的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楚慈大人,微服前来江南,岂不是吓得城中权贵人人自危,林初心中暗想。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思绪突然飘向几日前在城门口后来发生的事。

  城门口突发的慌乱解决完毕之后,知府带着所有人马离开,百姓们继续排队出示路引进城,间或有人谈论着刚才的惊险时刻,不时有人望过来,望着此时言笑晏晏扶着马老爷的林初,不远处站着的面色平静,神仙容颜的煞神,他们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做过的无辜样子,百姓们都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马运指着向自己行礼的楚慈和赵实问道,“小九,这两位是?”

  “额……他们……”半路被威胁来的林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介绍。

  “晚辈楚玄渊,我们是林初的朋友,一路从京城护送她过来的。毕竟小姑娘,一个人上路,不太安全。”楚慈谦逊地回答。

  马运对着林初眨了眨眼,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小伙子不错啊,不光长得不错,这人品更是上佳,你知道姨父很开明的,你悄悄和姨父说,真不是带你私奔的?”

  听得前半句,林初心里还在吐槽,人品,这活阎王的人品凡人可承受不住。听到后半句时,她的脸倏地红了,扯着马运的胳膊闹道,“姨父,不是的,就是……就是普通朋友。”

  “这样啊,”马运有些可惜的摇摇头,“这么好的小伙子,放走可惜了,小九,你光看这张脸,赏心悦目的,每顿都得餐加倍,要不,你努力?”

  “姨父——”林初红着脸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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