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得人心惶惶,黑板上的字在只有一点光亮的教室里那么显眼,扭曲地散发恶意。
晏徐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悠远的,轻轻地:“你们都会死,呵”。
她在他身后,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像是在嘲讽,又好像只是陈叙事实。苏遇转身看她。女孩就站在他两三步后,站得懒散,歪着头与他对视。在黑暗中,她的眼睛很亮,像玻璃珠。
她在审视我。苏遇想。
晏徐有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就像现在,她好奇地看着他,就像幼童对蚂蚁的好奇一般,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审视对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价值或是乐子。
她就这样看着他,苍白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光晕。
她好像笑了一下,在哭泣声惊呼声中走上讲台,与苏遇擦肩而过。她身上带着凉凉的雨水气息,走近他的时候让苏遇觉得就像自己淋了一场小雨。
他打了个冷颤。
她的身影在蜡烛微弱的光中显得单薄。女孩站在猩红的字句前,伸手,摸了一把后又将指尖凑到鼻尖前嗅。
“好重的腥味,”她低声嘟囔,“是血吧?”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剩愈发大愈发近的雨声。
这是串台了吗?从青春疼痛暗恋文学转战到惊悚悬疑吗?苏遇想哭,又想上前去把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拉下来…至少,至少别去做那种恐怖片最先死的炮灰呀!
在一片死寂里,黄绮薇好像意识到,这一切好像都源于她的那个问题。可能是情绪崩溃,又或是真的不怕,她抄起一旁的椅子砸在黑板上,杜雨辰拉都拉不住。
她大喊:“去你妈的!!”
椅子没有砸在字上,它砸在黑板下方,声响回荡在教室,像回荡在心脏。晏徐站在黑板下,好像挑了挑眉毛,一言不发。
大家都很沉默,像是观众在欣赏一场默剧,坐在观众席上,等侍中场结束,期待高潮来临…又或是恐惧。
苏遇觉得他们现在就像等待死刑的犯人,恐惧刀刃落下,又不能挣脱必死的下场,只有绝望笼在心头。
时间好像在她喊出那句脏话的时候停滞了,空气越发沉重。
“嘻嘻嘻…”尖细的笑声低低地从教室最后一排传来,“嘻嘻嘻嘻嘻…”笑声环绕教室,回荡不绝,在黑暗中突兀,诡异。
声音越来越大,刺得耳膜痛。
“怎么办?我不想死!”“救命呀,老师呢?”“是谁在恶作剧吗?”…哭声叫声掺杂在一起,在烛火熄灭的一刻到了高潮。
彻底黑下来了,只剩下窗外雨幕时不时被闪电照亮,白色的雨丝如蛛网裹着教室,沉默地逼近他们,准备将猎物淹没杀死。
恐慌随黑暗一起涌进这间教室。有人摸着黑去开门,撞到桌子的声音格外响,仿佛显示出他的不安。
门开了,外面黑的吓人。
蒋齐绝望的声音如重石落下,将最后一点希望破坏:“教学楼,走廊不见了。外面什么也没有,好黑。”
“嘻嘻嘻……游戏……一起玩……一起一起!”尖细的声音笑着,大声说着。
黄绮薇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只是拉着杜雨辰的手,不止的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遇有些慌张,他想上黑板去拉晏徐,但脚又软的走不动。
如果我是男主,那这本书绝对是一本扑街烂文。他自嘲地想。
“你想去找谁?”清澈的声音在混乱的黑暗中清晰地传入他耳朵,就像教堂的钟声,将他从如沼泽的不安唤醒。
晏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靠着桌子用那双猫一样的漂亮眼眸好奇地望着他,披肩的短发随着不知哪来的微风起落。
她问:“是在找我吗?”
闪电划过,照亮了大家惶恐的神情,也照亮了她素白的脸与无波澜的圆眼睛。她无表情地居高临下的表情,像观众在看一场看了很多次的戏剧,知道所有剧情了,所以习以为常,不惊呼也不会再为戏中人伤心。
因为知晓注定的结局,所以不再投入感情。他想,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看过恐怖小说吗?”她不等他回答便又问,“你知道下一步要怎走吗?”
我不知道,苏遇想。我只是一个混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中彩票中个一千万买个大房子然后向你告白啊,这种明显非科学的东西……我我,我是应付不了的呀!
没等他思考该怎么委婉地回答,那个尖细的,跟复读机似的喊“要玩游戏”的声音停下了。
还没等苏遇高兴一下庆祝劫后余生,黑板上传来的抓挠声告诉他们——还没完呢。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挠黑板的声音已经不止攻击精神了。
如果说之前是畏惧,现在便是无所谓了,毕竟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苏遇甚至想上黑板对挠黑板的东西说:“能不能痛快点,别折腾人了!”
当然,他只是在心里吐槽,让他真去的话……他估记连话都讲不清楚。
杜雨辰大声说:“大家冷静,快看黑板!”
大家顺着她的话抬头去看黑板。
毕竟杜雨辰作为资深的灵异爱好者,又加上作为学委,大家都蛮相信这个个子不高做事细心冷静的女孩,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有个人愿意站出来也不错,不是吗?
苏遇也紧随众人去看黑板,猩红的小字震得他大脑空白。
四个人名写在最前,扭曲着,散发着不详的气息。黄绮薇的名字夹在最前,剩下的三个人都是班上中游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比如苏遇,他的名字在第三个。
四个名字被圈起来,红色的箭头指向“四角游戏”这个一听就让人心头不安的东西上。
黑板顶赫然写“20:00-20:40”,大概是游戏开始与结束时间。
这原来真的是恐怖小说的发展呀!苏遇想,那一看就是炮灰的自己不会下场很惨吧。
真令人悲伤。他想。
女孩轻轻地笑了,眼睛明亮地像盛了一汪水。她像嘲笑又像同情地念他的名字。
“苏遇。”她的酒窝浮现,“真倒霉呢,苏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