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虽然从未见过师父的真身,但直觉告诉沐雨霏,毫无疑问这就是师父本人。
火红的凤鸟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示意自己不要担心,随之从它身后窜出一条金色的铁链,直冲自己而来。
“师父,这是……要带我出去吗?”沐雨霏指指金色的链子,再指着自己道。尽管那道铁链看上去似乎灼热非常,但摸上去完全不烫手,反而感到一股暖流缓慢注入自己原本快要僵硬麻木的身体,四肢百骸逐渐放松开来。
凤凰轻鸣了一声,像是在表示肯定。沐雨霏便张开双臂,任由金色的铁链将自己的身躯层层缠住。
说来也奇怪,她刚一触碰到那条金色的铁链,方才脑中想要和那把黑剑合而为一的想法就彻底散去了。此刻再一回想起来,只觉得刚才的自己好生怪异,为什么会那么想要接近那把古怪的剑呢?
“师父,我刚才究竟是怎么了?”沐雨霏抬头望向身前不远处正振翅朝上飞去的凤凰,然而并未得到任何回应。不过她并不介意,只是倚靠在围绕着自己周身的铁链上,那温暖的热度让她倍感安心。
一道晃眼的白光闪过,沐雨霏眯起眼睛,又重新睁开,身旁的火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所熟悉的那名红衣女子的模样。
“咳……咳咳……”沐雨霏正要开口向已恢复人身的曦煌问个究竟,却看到眼前的女子捂着嘴,一阵猛烈地咳嗽,点点殷红在她的唇边弥漫开来。
“师父?!你这是?”沐雨霏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去查看她的伤势,然而曦煌将她一把推开,将唇边的血随意抹了抹,又恢复了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
“无事。”她平静地摇了摇头,若无其事道,“这把剑古怪得很,方才邪气四溢,你我二人仅仅只是离得稍近,就被它四散开来的邪祟之气击中。现在好了,你我身上的邪祟之气皆已自行消散,没事了。”
就只是这样吗?那方才将自己带出去的浑身赤焰的凤凰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感觉得出,它就是师父变的……沐雨霏还想再继续追问,然而曦煌摆了摆手表示拒绝,不容她再多说。
“此物妖邪,若是放任它继续在此处不管,定会后患无穷。可眼下你我都无法轻易触碰,只好先尝试将其收入乾坤袋中,回去以后再想办法镇压吧。”曦煌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褐色束口布袋,将封住其开口的绳子轻轻一拉,袋子便迅速膨胀,变到差不多有半个人身般的大小。
曦煌催动乾坤袋的法决,从它的开口处产生了一股由外向内的吸力,且吸力越来越强,似要将除两人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收入囊中。
沐雨霏紧张地盯着眼前那把冒着黑气的剑柄,手不自觉地握住腰间的凝霜,留心戒备着这东西的一举一动。可不能再让它继续作妖伤到师父了。
半晌,一直悬在半空不动的剑柄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在乾坤袋强大的吸力下,它开始微微颤动,后来动静越发厉害,甚至还能听到它发出“嗞嗞”的金属作响。
“师父加油!快成功了。”沐雨霏双拳紧握。若是他们在南海归墟中所遇到的这些凶鬼恶灵都是这把古怪的剑柄招来的,那眼下将这东西带走,快些回去给师父疗伤才是正事。
然而此时,空荡荡的死寂之地里却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沐雨霏总感觉这声音以前依稀在哪里听到过,可她就是想不起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呵,天族殿下,真是多谢你了,让本座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完整的弑神。”
“是你?!烟羽澜?”曦煌又惊又怒,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一名面色苍白的红衣女子从天而降。虽然她和曦煌两人都是红衣女子,但来人脸上的神情里明显透露出一股暴戾恣睢的姿态,和蔑视一切的狂傲。
“烟……羽……澜?”听到这个名字,沐雨霏脑中零星模糊的画面犹如走马灯的剪影般一闪而过,一些杂乱无章的回忆不断涌入。她看到了那一幕,烟羽澜肆意虐杀天族,手中捧着一个鲜血淋漓头颅。“你就是……魔尊?是你杀了……天族大殿下?”
烟羽澜听闻此言,看向沐雨霏,冷笑道:“不错。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这小妮子的鼎力相助呢。多亏了你,弑神上残留的最后一丝清气如今已被彻底去除,本座再也无需担心它会再次崩裂了。”
“我……”沐雨霏脑中一片纷乱,她这才想起,刚才陷入意识迷离状态的梦境中时,自己的确是碰了一下那把剑,剑的颜色马上就变黑了。难道竟是自己,无意中成了敌人的帮凶?
“魔头,休要猖狂!”曦煌已是怒不可遏,拔出赤虹,剑尖对准烟羽澜,“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轻易拿到这魔剑!”
“呵,天族殿下,就算你毫发无伤,也完全不够资格做本座的对手。可如今你元神受损,本座要杀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你还要不自量力飞蛾扑火么?”
“我……”曦煌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她不得不承认,烟羽澜说的是实话。如果现在她一股脑冲上去,只会白白送死。可要叫她如何挽回这局势?难道天界与人界的安危,就要马上就此毁于一旦么?
趁她心神激荡之际,烟羽澜伸出手,冒着黑气的剑柄迅速飞到了她手中。只在须臾之间,剑身就完全显现,不费吹灰之力,完整的弑神便被她复原了出来。
烟羽澜望着手中完好如初的魔剑,眼里闪过的是嗜血般的疯狂,和迫不及待即将称霸于天下的热切。
“你!!”曦煌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先前的诸般顾虑皆被她抛之于脑后。她提起赤虹,猛地向烟羽澜身上刺去。
鲜血即刻染红了剑身,她的剑也确实成功刺中了。然而,被刺穿身体的却不是烟羽澜,而是沐雨霏。
曦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沐雨霏此刻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躯挡在烟羽澜身前。尽管赤虹已经插进她的心口,大量的鲜血汩汩流出,她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楚,眼神空洞又呆滞。
曦煌顿时明白过来,她愤恨地望着烟羽澜,“是你操控了她?”
冷艳的红衣女子轻笑道:“不错。”
“那为何我感应不到一丝半点的魔气?上次逍遥阁内夙雅那次,也是你所为?还有,这些与你控制肥遗所使用的禁锢咒术根本不是同一种术法吧?”
“无知小辈。”烟羽澜不屑道,“对付你们这些小喽啰,何须本座耗费魔气?”
“你!!”曦煌怒道,“堂堂魔尊,何必藏头露尾,背后耍些阴损招数?!怎么?如今你敢做,却不敢说了?”
“呵。也罢,既然你如此急切,那本座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此法源于一种巫术,确切地说,属于摹仿巫术的一种。”
摹仿巫术?曦煌顿悟,似乎是一种以相似事物为代用品求吉或致灾的巫术手段。民间有心怀不轨者常用此术,如恨某人,便做人形,写上该人的生辰八字,或火烧或投水,或针刺刀砍,以致那人于死地。因资质平平的凡人不用依赖任何法术便可使用巫术,因此往往使用者发动时,常可隐匿于无形之中,不被任何人发觉。
原来如此,怪不得……上次夙雅和这次沐雨霏的异状发生时,曦煌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施展法术或是邪术的气息。谁能想到,身为魔界至尊的魔尊,竟会依赖于凡人的巫术呢?
烟羽澜说着,手中出现了一只巴掌大小的人形布偶。她指尖稍一用力,布偶便瞬间化作零星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这便是人形的‘沐雨霏’咯,只不过,比起诅咒和致那人于死地,本座选择了操控她的意识,让她为我所用。然而……”烟羽澜顿了顿,然后又鄙夷道:“本座方才给她下的命令是:‘从背后偷袭你,一剑穿心让你毙命。’这丫头却激励反抗,宁愿自己挨你的剑,也不愿伤你分毫。你俩还真是师徒情深,令人动容那。”
“闭嘴!!”曦煌怒喝道。气愤、绝望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而最为痛苦的是,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好恨,恨自己的力量为什么不能再变得强大一点,哪怕她的利剑能够伤到烟羽澜一丝一毫也好。
谁能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父帝、兄长、疆良和九凤上神,你们能否告诉我,这样一个无敌的可怕存在,究竟还有没有战胜她的可能?
眼前突然泛起一道夺目的金光,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曦煌的脑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