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天后故去后,天帝新纳的续弦嫣澜,是这天宫之中最难以捉摸之人。
与脾气略显暴躁的天帝不同,嫣澜虽外表看着性情柔和,实则内心阴险毒辣。温柔的话语,和蔼的面容之下隐藏着的是一颗百般算计、杀人于无形的内心。
这样的人,曦煌本不愿与之过多来往,时常借口避而不见。不过有时,即便你不愿见不想见的人,那人也会主动找上你。
这日,身在千夕宫中的曦煌和沐雨霏便接到了嫣澜宫中婢女芷曦的邀约,请两人共同前往凌霄殿一叙。
只与嫣澜有过一面之缘,从未同她说过话的沐雨霏有些惊讶,“连我也要一起去么?”
垂首低眉、面无表情的芷曦说话的语气不带任何波澜,仿佛只是一个纯粹为了执行主子命令的傀儡,“不错,娘娘嘱咐二位需一同前往,到时一见面便可知晓何事。”
这日的凌霄殿中,只见嫣澜一人独自坐于宝座之上,而不见天帝的踪影。
往日坐于天帝一旁的她只能算是个陪衬,今日徒留她一人端坐在上,看上去反倒有种她才是帝王的错觉。
见到曦煌,嫣澜露出一丝殷切的笑容,平日里对她稍显冷淡的这位继后今日反而透出一股反常的热情。见她这般神情,曦煌内心更加不安了,嫣澜今日必定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曦煌面无表情平静作了个揖,道:“不知今日母妃唤我俩前来,所为何事?”
嫣澜淡淡道:“本宫最近几日捉到了几名俘虏。”
“俘虏?”曦煌冷冷回应道,“那请问与我有何相干?”
“那自然是与三殿下以及你的这位朋友密切相关的。本宫听闻三殿下这趟北荒行,途中被魔族蹂躏得很惨那。”嫣澜不断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露出玩味的神情。
“有劳母妃挂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必再提了吧。”
嫣澜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住,正色道:“三殿下你不计较过往,那是你心胸宽广。但本宫作为你的长辈,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呢。”
“哦?那母妃究竟想要如何呢?”曦煌不知这蓝孔雀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嫣澜对一旁的芷曦示意道:“把他们都带上来。”
话音刚落,七八名身穿黑衣,手上和脚上被镣铐束缚着的人被牵了上来。
曦煌定睛一看,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浑身上下均穿着清一色乌黑的外裳,每个人的胸前都画有一枚半月形的标志,那是魔族独有的标记。他们的嘴巴都被白布牢牢捂住,年轻人的眼神里透出浓烈的恨意,而老人的眼中满是无助与害怕。
眼尖的沐雨霏立马就认出了其中的两人,便是前些日子在魔族通天城中助她俩成功出逃的姜云与姜芷柔两兄妹!
她正要焦急出声呼喊两人的名字,却突然感到衣袖一紧,侧头一看,曦煌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原来她是在示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她只好先装作平静下来,内心却是心乱如麻,不安分地想着,为何偏偏却是这两人落入了天族的手中……
王座之上的嫣澜将沐雨霏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得意,却装作若无其事道:“本宫的手下前些日子奉命前往魔族领地暗中刺探,获取有利于我天族的情报。虽最后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好歹抓到了这几个魔族作为俘虏,真是再好不过。”
“那母妃想要如何处置这些人呢?”
嫣澜平静一笑,看似和蔼温婉的外表之下说出了狠辣至极的言语:“自然是送去天刑台,先斩断四肢,再扔进滚烫的熔炉里焚烧殆尽,最后再将这些罪人的魂魄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天界的天刑台,是处置穷凶极恶的犯人之处,上面有一口巨大的熔炉,其中不断翻滚的烈焰比沸腾的水要烫上千倍。而稍有灵力的躯体身入其中并不会瞬间死去,而是慢慢地被滚烫的烈焰折磨惨叫至死。
沐雨霏佯装冷静的外表之下已经快按耐不住,曦煌看在眼里,对嫣澜说道:“母妃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族?”
“大费周章?”嫣澜冷笑,“三殿下莫不是忘了,你的兄长龙琰是如何被魔尊残忍杀死,尸身还被他们如何对待的吧?这些被抓来的俘虏,”她扫了一眼下面的姜氏兄妹,“其中几名姓姜,都是那魔君姜绍的亲信,当初姜绍是怎么对待你们的,三殿下你不会忘了吧?”
曦煌登时哑口无言,她怎么可能忘记,当时与沐雨霏在凶兽洞穴中与之搏斗的艰难处境,皆是因那姜绍而起。
“本宫心意已决,七日之后,便召集天宫仙门百将,一起至天刑台上观看处决这些俘虏。同时也好让那些猖狂肆虐的魔族知道,天界众仙绝不会任由他们随意宰割!”
曦煌与沐雨霏一同回宫的路上,二人一直沉默不语。
半晌,曦煌道:“这蓝孔雀真是残忍,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她回想起方才在殿内沐雨霏的反应,连忙问她:“你方才为何反应那么强烈?那些抓来的俘虏,你认识?”
“我……”沐雨霏本欲将那日姜氏兄妹救下自己与曦煌的事情全盘托出,却突然转念一想,告诉了她,她必定会想法设法地将这些魔族救出。毕竟她是三殿下,还是不要连累她的好。转而改口道:“没有啊,不认识。我只不过看这些俘虏中有老有小,觉得继后的决断实在太过于残忍了。”
沐雨霏看着那几名俘虏被天兵押送着离开的背影,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曦煌:“你说天界的这些犯人,行刑之前一般会被关在何处?”
“多半是天界最底层的天牢中吧,大多数罪犯都被关押于此。”
天牢内密不透风,没有一扇窗户,不辨白天黑夜,每个角落里都透着阴森与压抑。
自那日被带至凌霄殿之后,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六日了,再过一日便是这几名魔族俘虏的死期。
一名年龄较小的男孩从早到晚便一直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地上不断抽泣。而他的身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柔声安抚着男孩,可男孩并未停止哭泣,似乎是感受到了天刑台上的绝望,哭得更凶了。
姜云走过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爷爷,小雅,别难过,别害怕,还不到最后关头呢,谁知道咱们会不会真的死去。”
姜芷柔也上前安慰大家:“是啊!大家别怕,兴许到时能有什么转机呢!万一天刑台上疏于防范,咱们还可以制造混乱趁机逃跑呢!”
老者垂头丧气道:“唉,云儿、柔儿,你们就莫要说些好听话哄骗老头子了!哪有什么转机啊?咱们在魔界本就不受魔族待见,如今被抓了来,反倒合了他们的意了!然后再受酷刑至死,到时也能给仙魔大战的开启增添个由头,岂不是一举两得?”
“爷爷,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事实就是如此,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早已看透了这些,你们也太天真了!”
“可……”姜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此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动静,霎时止住了话语。
他转过头去,发现沐雨霏正透过关押着他们牢笼的铁栅栏,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