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东海里那些看似无用的海藻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临音将文成阁之能渐渐渗透到天界日常中。
大到各部天官神将名册、封号拟订,小到匾额题字、笔墨材质,方方面面皆有涉及,既不抢风头,又与人方便。
明泽宫的静寂也一去不复返,整日来来往往的多了许多仙,有时是请教古籍符文的,有时是求着帮找孤本断章的,有时是找借口来瞧临音的。
比如风归处的红衣和黄遥,前者艳丽大方,后者娇俏灵动,都喜欢找机会跟临音多说几句话,不过从来没有逾礼之举。
再比如狱君,男的,来了很多次,每次都盯着临音看很久,问他有什么事,他只会重复一句话“没事,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难道临音的魅力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就在阿鱼都有点想歪的时候,狱君才开口请教了刑罚之事,还说是谷神让他来的。
所以,狱君观察这么久,只是为了确定临音有没有资格教他?
狱君有没有从临音这里收获什么,阿鱼不知道,反正狱君离开后的这天晚上,临音在灯下写字,写着写着就笑出了声。
“可算骄傲一回了,这些年我都担心你憋坏了”阿鱼一边修复残损的书简,一边调侃临音,“我也是佩服你的定力,被盯着看那么久,也能面不改色。”
“小场面罢了”将写好的文章放到一边,狱君会来本就在意料之内,只是一个狱君就让他等了这么久,再这么被动下去,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手握实权。
拿出一卷刚拼接好的书简给临音,相处了几百年,临音志在何方,阿鱼还是明白的,“咯,实权的机会给你~”
“这是......”接过旧到发黑的书简,临音认真看了一会儿,豁然开朗,然后又有一些担忧,“我若走了,那文成阁的事?”
“不是还有副使和笔吏么,说到底不过是细心耐心,又不需要太多技巧,他们跟着你学了几百年,应付得来。”
其实临音真正想问的是,阿鱼想不想跟他一起去,“那你呢?”
“我?”阿鱼无所谓地抬头看了临音一眼,然后继续挑着零散的竹简,一根根的核对拼接,“要么留在这里,守着明泽宫,要么调到别的地方当差,左右是要闯出我自己的一片天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也对”一直让阿鱼陪在他身边,当个下属实在太屈才了,只是习惯了阿鱼陪伴,一想到以后不能常常待在一起,临音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那你是准备听尊上的吩咐,还是自己请命?”二者虽然都能上战场直面敌军,可若是谷神安排的,旁人怕是会多照顾几分。
“我已请命去西北大营”西北大营的条件最为艰苦,且从不卖任何神仙的面子,去了那里,才能真正的一展所长。
阿鱼欣慰地点点头,“嗯~”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不过,“你可别急于求成,免得到时候缺胳膊少腿的,仙法都长不出来。”
“嗬”临音粲然一笑,“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阿鱼聊起这几日听来的趣事。
北荒答应休战千年,如今已过七百年,而西荒又是无主之地,矗立在两荒交界处的西北大营,不仅要时时防备妖魔越界,更要在清气稀薄的环境里炼气修行。
是而能在西北大营待下来的,不但法力高强,脾气还一个比一个暴躁。
临音手执云纹卷宗出现在西北大营的营门前时,正在布施阵法的什长张口就问,“新来的?”
“是,在下”
“兄弟们,揍他!”临音话还没说完,什长一挥手,周围的士兵就上来围殴他了。
“咚嘭啪呯......”临音只得反手殴打了这群围住他的将士。
打完再礼貌地问,“敢问诸位,现在可以见主帅了吗?”
“嘶......可以可以,我带你去”什长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带着临音往主帅李锵的营帐里去,他倒不是真怀疑临音有问题,只是西北大营的迎新方式,就是这么特别。
粗略地扫了一遍任命状上的内容,然后放到书架上,李锵甩出一份密报,“看看吧。”
临音不解地拿起密报......看完之后,十分疑惑,“李帅这是何意?”
“说说,要是你,这个仗该怎么打?”
“这......”临音不禁迟疑了,他刚来就玩儿的这么大吗?嗯,应该,也只是问问他,不会当真的吧?
“在下认为,左路和右路魔兵不过是声势大些,真正的主力还是中路,不如留六千到一万的兵马在营寨里,其余专攻魔兵中路。”
“那如果他们的左路和右路并不是佯攻,本帅岂不是要白白送上几千上万条性命给他们享用?”
“实才我进来时,看这位军士正在施布障眼阵法,不如将其改为九天迷阵,施布在我军左翼右翼,让敌军认为我们是想借助迷阵包抄他们,在他们以为计谋得逞的情况下,自然会猛攻我中路大军。”
李锵心里一喜,临音的想法与他的不谋而合,但又想再试试他,于是面上不动声色地问,“这样的话,岂不是只有硬碰硬?”
临音退一步,行拜礼,“青魔族骁勇多智,北荒虽答应休战千年,可没说过不会庇护同族,西荒就更不用说了,若他们四散逃离,我军便无法追击。”
“可过后他们又会重新聚集,长此以往,我军消耗更大,倒不如来一场硬仗,打得他们逃无可逃。”
“嗯~”李锵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然后对带临音进来的什长说,“他刚才的话都听见了?”
什长抱拳低头,“都听见了。”
“那就按他说的去准备吧,营寨里留八千兵马就可。”
“是”什长得令,立马掀帘出帐。
啊?这?!临音没想到李锵真会照他说的做,只得赶紧劝阻,“元帅,在下只是随口胡说,您不要当真。”
拿出一支箭头细细把玩,李锵漫不经心的一笑,“放心,出了事也是我这个主帅担着,与你无关,再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那您?”那您刚才是在玩儿我吗?临音想问。
“咻”的一声,把箭头定在旁边的木头上,李锵起身向帐外走去,“走吧,军师,本帅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军师?”
“是啊,从此刻起,你就是我西北大营的军师了。”
临音一时无法反驳,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是否......太过草率了?”
“一点也不,本帅已经很谨慎了。”
回头看一看临音,见他任是困惑,李锵耐心解释道,“祝成曾想借谷神之名,分化西北大营,我怎么也避不掉,只得跟他打了一架,才能保西北大营不乱,从那以后,凡是来这儿的仙官都必须先跟军中将士打上一架,才能按能力分配职务。”
“所以,刚才与在下交手的是?”
“他以前是营中军师兼副将,前年犯了点错误,被贬下去了。”
临音点点头,这就不奇怪了。
李锵意有所指地提醒,“许多想来分一杯羹的仙官神将也曾尝试过从内部瓦解本帅的势力,可我西北大营的将士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挑拨的?”
“你有多大背景,我可不在乎,只要入了西北大营,就必须按我的规矩办事,若你先前连什长都打不过,那只能安排你去守兵器库了。”
一圈环境熟悉下来,临音差不多已经摸清了西北大营的情况。
这里的兵将确实一个个的都很能打,而且除了主帅、军师、星官,有时候就连谷神的命令都不好使,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会有谁是依仗着天界支持来这里享受特殊待遇的。
这里唯一的待遇就是,只要有实力,谁都有功成名就的机会。
“军师,看您这么斯斯文文的,以前肯定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吧?”浊气与血腥味儿交织的战场上,副将甲半是玩笑,半是调侃地说。
临音握剑的手微微有些出汗,“确实没见过。”
他怕一会儿杀的太厉害,暴露了血脉里与生俱来的凶性。
“那您一会儿躲后边一些,末将带您杀出一条路来”见临音一点也不浮夸,副将甲直接嘱咐道。
“多谢”临音微微点头致谢。
“嗡——”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他却跟着前锋部队冲了出去。
“军师!”副将甲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临音就已经冲进对方阵营杀敌了。
未修炼到家的魔族,死后都会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臭,闻久了可以熏得人意识不清。
因而许多将士都是快刀疾剑地砍杀一片魔兵后,就冲到另一个地方,以防被熏得失去抵抗能力。
可处于下风口的临音,不但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就连他身边丈余内的兵士都感觉神清气爽,随着他一点点砍杀向前,很快就接近了青魔族的主将。
“咣!”魔族主将挥着噬魂棒,从空而下,砸起的烟尘气波直接弹得周遭士兵飞得老远。
临音后退半步,右手横剑挡住噬魂棒,左手再变出一把剑来,顺势砍下魔族主将的右手,再侧身一避,腾空而上,右手猛然一剑,割断魔族主将的喉咙。
魔血随即喷涌而出,噬魔棒也落在了地上。
“好!”看到临音出手之快,宛若流星划过,李锵兴奋至极的与魔兵拼杀在一起。
魔族主帅见中计了,当即传令击鼓变换阵形,将兵力向前后左右分散开来。
他本想借此破了合围之势,却不想左路和右路大军竟分别陷入了迷阵中,或因迷失心智而自相残杀,或兜兜转转的困在阵中走不出来,直到精疲力尽。
而人数骤减的中路大军也被李锵带队杀的七零八落,截断了向西荒和北荒逃亡的路。
时至傍晚,满是血污的大地上,百余名魔兵眼睛煞红地拿着长矛,将他们的主帅围在中间,恶狠狠盯着临音他们,没有半点恐惧,只有想将他们剥皮拆骨的恨意。
“军师,你说这些魔族是杀还是擒?”李锵偏头问临音的意见。
临音神色漠然地砍了过去,“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