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十三桥的济家茶馆中,只听啪得一声,抚尺一响:“上回书说道,这重玄重冥二兽与战神打得不可开交。这二兽虽力大无穷,狡诈多端。可战神之名又岂是枉得。眼看二兽成犄角之势将战神逼入一线天。谁道却中了战神的计谋。只见战神凌空跃起,手中画戟一掷,一招飞燕踏雪,却是到了这二兽背后。待二兽回身,战神倒挂金钩沿一线天顺势一划,长风卷沙。却道是四两拨千斤。只见战神脚踏画戟,手运长沙,正想用风沙将二兽活埋,谁道此时轰地一声。有人引天雷下凡,击中一线天崖壁。一线天顷刻崩塌,待到一线天化为乱石岗,这二兽已然不知所踪……”
“胡诌八扯!”众客官一瞧又是之前的直裰少年郎。嘿,这人今天是怎么进来的?掌柜的怎么就没发现没把人赶出去?哎呦,真是糊涂,这茶馆做大了,不比以往。掌柜的自然是在后院忙活数钱。如今这堂上只有跑堂的几个小二和一个账房先生。都忙活得不可开交。众人这般一想,这些人若是都没注意到,倒是有情可原。不过自己怎么进门也没瞧见这小子。一想到自己,众人都停止了联想,毕竟谁都不想把锅往自己脑袋上扣。都暗道,下次自己小心了就是。
那直裰少年这次学机灵了,见桌上有一盘未开封的榛子,瞧着自然是好榛子。双手拎过衣襟,将盘子这么一倒,嘿,是兜着榛子就往外跑。
果不其然,十三桥下一艘画舫停靠岸边。这少年郎跑到了河堤,便要往下跳。谁知身后有人一拽,硬是生生被拽了回去。少年郎回头一见,同样也是一位少年,剑眉紧锁,流目飞霜。发束玉簪,腰间系长萧,白衣不染尘。
直裰少年见状啐道:“好狗不挡道!”
白衣少年郎不言。那直裰少年打量了一下对方,本来想动手,但看到对方长萧上挂七彩金玲,却是退后两步道:“不就是要榛子嘛,给你就是!”说罢便一扬衣襟兜的榛子。一时间榛子在街上乱滚,恰时一手拿风车的小姑娘跑过,眼中只有风车,未见石板路上的榛子。被一颗榛子绊得即将摔倒。白衣少年连忙抱住即将摔倒的小姑娘,再转眼,那直裰少年,一个纵越已沿居民的屋檐青瓦跑远,留下一句:“后会无期!”转头再寻画舫,这烟柳如云的十三桥,那画舫早就混入众游船之中不见踪迹,涟漪也被来往船只荡得不辨其踪。
“伏城公子”那白衣少年身后一小厮说道:“别在外停留太久,我们回府吧。”
冉令最终找到了画舫,跳进了穿。
青衣寒酥正在给相府公子花子期捶腿。看着冉令进船的神情从大难已逃的惴惴不安,再到确认自己逃出生天的喜悦,而后又是一阵沉思,转而变得愤愤不平。忽而起身忽儿坐下。花子期明知故问道:“令儿,怎么了?”
“子期哥,我今日又去那家茶馆听书。那说书先生讲得话本漏洞百出。我好意提醒,本来是说完就走还能顺点榛子给你们吃。可是有个家伙,偏不让我们给你送榛子吃!”
“你若是好意,为什么还说完就走?”
“我不是怕我说完,那说书的不好意思嘛!”
“不好意思?怕不是你自知插话理亏。还有,你那榛子没准就是想独吞,如今说的天花乱坠!”
冉令不说话,一旁的寒酥笑了:“公子还不是你惯的!我相信令儿姑娘带榛子给我们,本就是诚心诚意的。不过依姑娘的性子,这回路受阻,本是要与人打上一架的。怎么今日学会忍气吞声了?”
“寒酥!你休要嘲笑我!还不是他身上挂着七铃!我才刚刚六铃,自然是打不过。”
这世人做什么都要分成上中下几等。这习武之人亦不例外。最高品阶的即挂九个铃铛,品阶越低,铃铛越少。传闻说越是品阶高的高手,即使身上挂了多少个铃铛,走路铃铛也不会半点声响。若不是有冯虚御风的修为,又怎会有如此境界。
冉令自诩是同龄人之中的翘楚,毕竟自己是太子伴读,自幼跟随太子习武,之前也登台打擂过,成绩也都还不错。再加上相府之中相爷和子期公子的喜爱,更是有恃无恐,嚣张跋扈。见过的同龄最多就是五铃弟子,今日对方虽比自己高出一截,但毕竟是男孩子年龄肯定和自己相仿,谁成想萧上却挂着七铃。这品阶越是到上面越是不容易练就。冉令如今也刚练成六铃,对面这位却比自己高出一个段位,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七铃……”花子期似是在自言自语。
冉令心思大条怎会知道子期哥哥想了些什么,随口道:“反正就是打不过。”
“对了,有通报的说昨夜看到紫气东来,应该是你哥哥向玉仙人回来了。可能还带了那位叫南兮子的半仙一同回来。明日公子、你和我三人一同去皇城拜见,子期公子去前殿。你我二人去后宫拜见公主。”寒酥道。
这寒酥虽是丫鬟出身,却是花子期屋里的通房大丫鬟。花子期早已到了婚娶的年龄,却不曾和哪家姑娘连过姻,一直是寒酥贴身服侍,可见寒酥深得花子期意。
这点冉令肯定清楚,寒酥虽不是明媒正娶,却也是自己的半个嫂嫂,在府中也是有一定地位,也常和冉令来过宫中转悠。冉令也知道,明日来的仙人是自己的亲哥哥,但是即使如此,自己女儿身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和已修成仙的哥哥相见。想到这里,冉令骂了一句:“都是狗屁!”
本来画舫中各人想各人的事,这其中冉令突然一句,却是一阵尴尬。过了一会,还是花子期先开的口,让寒酥找管家备马,一会他要前去皇宫夜访。
画舫靠岸,有小厮牵马而来,花子期上马俯身在寒酥耳边低语:“若是我回来晚了,便不必等我,你先自去睡便可。”
冉令早就受够了他俩,也不用人服侍,推门便自己先进府了。毕竟,明日去皇宫,还要准备些东西。
轩林客栈里。向玉正在闭目养神。如今到了凡界,为了不惹人耳目,向玉和南兮子一身凡人打扮。听说男装在凡间好行动些。南兮子干脆束发换了男装。
原本二人分房而睡,此时临近黄昏,有人敲向玉的房门。
向玉正眼,说道:“请进。”这门上的门栓自己便开了,正是南兮子走了进来。
南兮子插上房门,进来道:“师兄,刚才我休养之时感受到四周有怨灵之气越来越盛。”
“不是越来越盛,是这怨灵自你我出了棠境便一直跟着你我。”
“师兄如何察觉?”
“修仙时日久了,自然便知。这怨灵一直跟着你我,先前我们在人仙二界边境曾腾云御风。这怨灵自是追不上你我。如今快到京都,你我二人凡人装扮。这怨灵便是追了上来。”
“师兄为何不说?”
“又为何要说,这怨灵什么都没做。”
“可是师父说怨灵都是不好的。我们如今不斩草除根,以后怕是要留祸端。”
“师妹,这怨灵不易。如今天地六界怨灵不从属任何一界,自是无处可去,跟着我们总比祸害他人强。它既然跟着我们,便是跟着,它又不是你我二人的对手。”
“是了,师兄真是慈悲心怀。那我这边回屋休息,师兄也早些休息。”说罢,南兮子退出了房间,给师兄关上了门。随即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若是认为南兮子就这般老老实实待在房中可就大错特错了。她将自己修为半仙的灵丹,运气出口。将自己修为的灵丹用镶金的檀香木盒盛好。再将盒子藏入行李之中。灵丹与原体分离本就是冒险的事,但若是师兄感应不到自己房间的仙气,便是知道自己偷跑出去了。所以,灵丹要留在屋中,自己再一个纵身从客栈的窗户跳了出去。
没有灵丹的南兮子现在如同凡人一般,没有任何仙力。但是她还是想去一探究竟。她似乎听见怨灵穿林扶枝的声音。此时真赶上人间的冬季,前几日下过大雪,一切都白茫茫的。不远处有一处梅林。
南兮子回忆小的时候没见过梅花,阿娘就在小石头上给南兮子刻了一朵梅花。小南兮子爱不释手地玩,最后竟将石头上的梅花磨没了。南兮子还记的阿娘和自己说过,梅花只有在冬天开放。
有风吹动梅林,一阵嗖嗖声,南兮子看到月光下梅林里似乎有影子,但影子上却是透明的,看起来什么都不存在一样。有云遮住月亮,那地上的影子不见了,一阵风吹开了云。南兮子看得清楚那影子离自己近了不少。
毕竟今日未带灵丹,南兮子有点害怕。她壮着胆想大声说,却又怕惊醒楼上的师兄向玉,便厉声轻言道:“何人于此?休要再往前!”
一时间无声无息,或许是幻听,南兮子分明听得有人抽泣。
过了好一会,那影子还在那里,没有往前也没有往后。只是无人应答。南兮子又问了一遍。
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风扬起了地上的白雪,吹向了梅林,随之而去的还有那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