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不知道……”林璟结结巴巴的回到。
“一开始我就是闲着无聊拿自己的须发编绳子,然后无聊就去栓过往的行人,后来发现那些在月色下编成的绳子都变成了红色,被红绳拴在一起的两人都会喜欢上对方,我觉着有趣,这才到处牵绳子的……”林璟可怜兮兮的躲在角落,解释道。
“……”
麟毓无语了一阵,抬手锁住一个结界,按住林璟的胳膊,淡蓝色的光晕环绕在两人周身,麟毓冷静的搜寻着林璟的记忆。
这是麒麟一族特有的天赋,可忆过去,可窥将来。
忽然光线暗了下来。
“真无聊啊。”
黑暗中传来小少年有些沙哑的叹息声。
麟毓知道,自己是进入了林璟的第一视角。
然后麟毓看见自己的指间缓缓冒出一团绿色的火苗,麟毓借着这团绿光终于看清了现在所处的位置。
似乎是潮湿的地板下。
然后下一秒,麟毓就发现自己穿透木板,缓缓的从一楼冒出头来。
废弃的桌椅,四处布满灰尘的客房。
是了,是自己盘下之前的客栈。
麟毓一路不停的往上生长,很快树冠就冲破两层木板,郁郁葱葱的绽放在洒满银辉的月下。
麟毓看见自己伸了个懒腰,长出两只小手懒懒的撑在屋脊上。
真无聊啊。
麟毓听见自己心里这样说着。
然后麟毓就看见自己熟门熟路的开始捋自己的胡须。
麟毓看见自己胡子的那一刹那,吓了一跳,这么多胡子?是小叶榕树?
然后等自己好不容易捋抻了胡子,就小心翼翼的挑出几根最漂亮的拔下来,就着月光细细的编织起来。
这手编织的手艺是他偶然学来的,那天他心情很好,长得有点高,看见隔了一条街的婆婆手里卷了线团,一双粗重的双手编织起来却异常灵活,他闲着无聊,扯了自己的胡须也学着婆婆的样子编织起各种各样漂亮的绳子来。
也不知那家婆婆今日有没有在编手绳。
麟毓听见自己脑海里这样想着,树干又长高了些,探出头去寻找着记忆里婆婆的身影。
然而原本住着婆婆的那家,现在住着年轻的小两口,正忙碌的收拾着东西。
麟毓很清晰的感觉到心里一阵难过。
自己不过就打了个盹,那家婆婆已经不在了吗?
麟毓默默地缩回屋脊上,清晰的感受到树妖难过的心情。
树根在这里,不修成人形根本去不了其他地方。
然而附近就自己这一棵开了灵智的树精,没有谁能陪他说说话。
偶尔他趁着月色跟附近的小孩搭上了话,等他躺回地底打个盹回来,小孩就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再过几天,就腐朽到地里去了。
朝生暮死,宛如蜉蝣。
人类真是可怜又弱小的生物。
麟毓听见自己心底叹息了一声,又开始安安静静的编织起自己手里的手绳。
天空中玉兔的光辉静静地洒在编好的手绳上,渐渐浮起一层盈盈的光辉,然后一点一点变成了耀眼的红色。
麟毓看见自己巨大的树冠抖了抖,编完手里最后一根绳子,无聊的侧了侧身,吸收起月华来。
就在此时,有一袭深色衣裙的姑娘怀里抱了一只小狐狸,从寂静的长街一侧跑了过来,身后似乎有什么妖物在追赶着两人。
麟毓一眼就认出来,是苏梨跟伏。
但是伏好像受了重伤,被苏梨抱在怀里奄奄一息。
有黑影迅速朝着两人接近,从来斯文秀气的大家闺秀此刻抱着怀里的小狐狸毫无仪态的奔跑,绣鞋在经过客栈的时候被凹凸不平的路面绊住,狠狠地摔在麟毓眼前。
但自始至终苏梨都将小狐狸护在怀里,哪怕自己的手掌都磕出了血也没有松开。
树妖身上弥漫起一层淡淡的绿光,将地上的两人护在自己巨大的树根下。
伏撑着看了一眼,只见巨大的树冠俯下身来,嗅了嗅两人身上的味道,嘟哝道:“狐妖?人类?”
在两人没有看见的角度,麟毓看见自己手里红光一闪而过,两根红绳分别系在了苏梨的右手和小狐狸的左边前爪上。
看到这里,麟毓不再往下继续翻看,松开了抓着林璟的手。
麟毓伸手在伏左手一拂,便见一根编的精巧的红绳静静地系在手腕上,皓腕红绳,精致漂亮。
麟毓瞟了伏一眼,却见伏只是淡淡的放下衣袖盖住手腕的红绳,并未取下。
麟毓低笑一声。
她在担心什么?
伏被麟毓的目光盯得面上一红,忙不迭的转身,朝着林璟行了一礼:“那日多谢小先生相救。”
刚刚麟毓找到林璟的记忆后是投放在她设置的结界里的,伏当然也瞧见了。
麟毓见着这两人相谈甚欢,拿着手里的通讯镜进了里间。
麟毓细心的布置了一个防着外人打扰的结界,这才拿着镜子坐到了窗前。
镜子接通的一瞬间,远在昆仑山的容祈手忙脚乱差点扔掉了手里的通讯镜。
是了,这面通讯镜是容祈留给麟毓的。
不,不止这面通讯镜,麟毓百宝箱里的东西都是容祈替她收进去的。
“容祈?”对面的镜面晃了一下,麟毓有些疑惑。
“嗯?”容祈耳尖红红,眼神飘忽。
天知道他因为想念她,刚刚才走到她的房间,想睹物思人,她的通讯镜就连过来了。
“容祈,我想问问你,有个夺舍者,明明原主的魂魄还在,可为什么天道还护着那个夺舍者?”在麟毓心里,容祈是知晓天下事的白泽,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
对面的小姑娘容颜明丽,一双桃花眼定定的看向自己,眼里是满满的信赖之意,容祈觉得自己的尾巴有些控制不住要跑出来高兴的摇一摇了。
“嗯?”容祈满心满眼都是镜中的小姑娘,根本没仔细听她说话。
“容祈!”麟毓鼓起腮帮子,气鼓鼓的瞪他。
容祈被小姑娘嗔怪的那一眼瞪得酥了半边身子,尾巴也控制不住跑了出来,雪白的狐尾忍不住伸到旁边的桌案上扫阿扫。
然后只听“啪”的一声,桌案上麟毓最喜欢的那个还插着红梅的,描着花缠枝图案的美人觚就被扫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容祈惊得尾巴抖了抖。
“什么声音!”麟毓探头往容祈身后看去。
“没,没什么!”一向从容镇定的容祈有些慌乱,忙坐直了身子挡住麟毓探寻的目光,然后开口转移麟毓的注意力:“你不是问天道为什么护着那个夺舍者吗?”
“对啊!”麟毓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没有按照天道原本的轨迹走,所以才出现了那个夺舍者,那个夺舍者就是天道用来回归正轨的替补品。”
麟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样说来就清楚了。
本来苏梨该同凡间帝王在一起,可是偏偏林璟瞎牵红线,将苏梨同伏凑成了一对,天道察觉到苏梨的命运偏离了既定轨道,所以召来了苏离进入苏梨的身体,替她继续走完她的命运。
“我知道啦!我这就去看看那个凡人皇帝是不是同苏梨有一世情缘!”麟毓高高兴兴的挂断了通讯镜,一溜烟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阿……毓……”容祈的话还未说完,对面就已经挂断了通讯,容祈又呆呆的看了镜子里耳尖红红的自己一会儿,转身默默地将自己扫落在地上的美人觚碎片捡起来,想着找个能工巧匠修复好,等下次阿毓回来之前再摆回这里。
容祈低头捡着花瓶碎片,忽然有些委屈。
他守在她身边九万年,难道她对他就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还是他真的就比不过那条长虫?
容二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委屈,一会儿又难过起来的主君。
容二伸手接过主君手里的花瓶碎片,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主君,既然想念姑娘了,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容祈漂亮的杏眼带着几分委屈:“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去看她……”
容二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怎么主君一遇上公主的事就这么畏缩不前呢?当年干翻白泽族嫡系的气概呢?
“主君,姑娘有不懂的事都不去问旁人,只打开了你的通讯镜,姑娘心里自然是欢喜你去看她的!”
容二说这话的时候毫不心虚,选择性的遗忘了麟毓身上只有自家主君的通讯镜这事。
这厢容祈欢欢喜喜的收拾东西想去看麟毓,那厢麟毓已经偷偷溜进了皇宫。
此刻皇帝的寝宫异常安静,只有受了刺激的皇帝一个人躺在寝宫里休息,宫女侍从都退出了殿外守候。
麟毓隐了身形,上前握住皇帝的手臂,指间有蓝光闪过。
麟毓脑中闪过许多片段。
入宫为妃的苏梨,同帝王恩爱的苏梨,怀孕被陷害至流产的苏梨,被陷害而与帝王离心的苏梨,最后含恨而去的苏梨……林林总总,好一部虐恋情深的宫廷狗血大戏!
这特么哪里是仙女下凡?
这分明就是下凡渡劫来了!
这不折腾人吗!
麟毓的脑海忽然有灵光一闪而过,麟毓蓦地伸手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灵感,顿时脑中一片清明,原本想不通的疑点在此刻串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