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
满天黄沙中,混着血污的粗布蒙住少女的大半部分脸庞,只露出来一双魅惑的灵目,少女半坐在崖壁上,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双腿吊在半空随意的摇晃着,传来一阵阵轻脆的铃响。
“阿朱!”
越密在崖壁下瞧着她,“你快下来!坐那么高当心让恶灵瞧着!”
“没关系,今日有光,它们不敢出来!”
阿朱笑着,眸子弯成了月牙形。
“我也去瞧瞧!”
丛梧听见了铃响,从昏暗的洞穴中跑了出来,也往崖壁上攀去,越密见状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你怎么总喜欢坐这么高,有什么好看的。”
丛梧顺着阿朱的目光瞧去,那边只瞧的见一线微弱的光。
不周涧是万恶之地,四处都被封印,只有偶尔天气好时,月光自风沙之隙透进来一丝光线,在阴沉沉的天空和满天飞舞的黄沙中,渺茫的可怜。
“你瞧,”
阿朱指着正前方,眼中满是憧憬和怀念,
“月光今日黄澄澄的,就像是在看人间的夕阳一样。”
“空中那么多飞沙,瞧什么都是黄澄澄的,我瞧你也是黄澄澄的。”
丛梧没见过人间的夕阳,不是很能理解阿朱的雀跃。
“你看那边,尸山就在那边,只有我们一直走下去,早晚有一天可以走出这里,去人间瞧一瞧真正的夕阳。”
越密在丛梧身边坐下,三个少女并排靠着,看着前方的天空,那里是尸山的方向,也是她们希望的方向。
“阿朱,等咱们出去以后,你们还得陪我看看枫叶,你说我头发像火红的枫叶,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枫树呢。”
丛梧靠在阿朱肩头,“除了枫树,还要看看柳树桂树,桃花杏花,你给我讲的那些风景,我都想亲自去看看。”
“好,到时候一起去。”
阿朱笑着,侧头看向越密,“她想去的地方那么多,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哦!”
“那还用说,你们两个这么笨,没有我跟着,都不知道要死过多少回了。”
越密其实还没有想好出去以后要做什么,自她有意识起就在不周涧里拼尽全力活着,后来遇到了丛梧和阿朱,阿朱似乎去过外面的世界,她总是跟她们形容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不像这恶鬼丛生的不周涧,只有漫天黄沙和无尽的杀戮。
“外面的世界才没有那么可怕呢,”丛梧笑着拍了拍胸脯,“到时候换我和阿朱罩着你!”
越密瞧着她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侧目看见了阿朱也在憋笑,随口问着,
“阿朱你呢,出去以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呀…”
阿朱轻笑着,又看向了前方,面容被风沙遮掩着,十分模糊,越密擦了擦眼睛,想要看的再仔细些,风沙越来越大,视线中的两个少女被风沙掩盖地再也看不清,也听不清她们说了些什么,越密慌乱的想要站起来,伸手去拉她们却突然惊醒,发现自己正在床上。
又梦到她们了,自无叶镇回来,越密总是梦见以前,那本是她最不愿回忆起起一段经历。
阿朱的铃铛静静的躺在她枕边的木匣子中。越密瞧着它,仿佛又瞧见了阿朱的身影。
缭绕的云雾从窗外飘了进来,越密走出缦阁,在楼台之顶,眺望天堑山川。
这里是天堑阁临鹤楼,整个天堑阁的最高处,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当年她手持银月沧刀随着少俞自尸山而出后,大部分时间就生活在这里。
她拜新月长老为师,实际却是随少俞修行,
尸山那次,是越密第一次看见少俞,生于不周涧内,入目皆是魑魅魍魉、恶鬼妖兽,她以为外面的世界都是一样的污秽不堪。那一眼,白衣少年,纤尘不染,就连嗓音都是那么的清澈。
尸山常年伏尸遍野,她随少俞暂住在天堑阁。前夜还在地狱厮杀,今朝便跃仙山之顶,美好的仿佛是场梦境。
“越密。”
忽然传来的一阵呼唤将越密的思绪从过往中拉回,是少俞。
“师叔。”
越密走上前去颔首行礼。
“凶兽夭厉前些日子被捕,目前关押在天牢,你一会儿随我去天界,将其押送至不周涧。”
少俞吩咐道,转身欲走,忽而又想起来,回头道,
“对了,成元说丛梧吵着想来天堑阁找你,到了天界后,我先带人去天牢,你去枫阳殿看看。”
“是。”
•
天君虽赞赏抱雀殿下的行事与气度,但终归是忌惮她的法力与凤凰血脉,因此丛梧被奉为凤凰神女入主枫阳殿,看似是以抱雀殿下重回世间的身份受到世人的仰慕。实则是给她安上了一个枷锁。
不仅不能离开枫阳殿,还要日日学习礼法,天界冥界大战,冥帝翅景重伤陨世,抱雀殿下身为翅景遗女,天界此举,也是避免冥界起复仇之心。
上一辈的战火起因无从而知,胜者说什么便是什么,丛梧本就不是真正的抱雀殿下,记忆中并没有那么多深仇大恨。
她对于那些礼法和精神灌输一概左耳听右耳出,成天只想着怎么溜出枫阳殿去天堑阁找越密,天界派了几个授礼仙师都被她给气跑了。
这个成元星君,便是她现如今的授礼仙师,据说是无念海里一方华泽修成仙,将丛梧调教的服服帖帖,慢慢消停了些。
或许的确只是消停了…一些些。
越密到了殿后,真的觉得外界的小道消息真的是不靠谱,除了殿外值守的天兵,进殿以后就瞧不见一个仙娥仙童的影子,穿过水榭亭台,在后院长廊上才看见了一个仙童,
“越密姑娘。”
仙童认识她,轻声行礼。
“丛梧呢?”
越密问道,真不知道丛梧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这…”
仙童为难的看着她,
“小仙不知…”
在丛梧手下讨生活也不容易,越密决定还是不为难他了,自己找去,摆了摆手让他退下,抬腿朝里走去。
还没有走几步,转角又遇见一个仙童,那是一条直廊,直廊上一排立着几个仙童,一眼望过去像是站班一样。
“见过越密姑娘。”
离越密最近的仙娥小心翼翼走过来行礼。
越密蹙眉,正奇怪着欲发问,那个第一个见到的仙童急急忙忙地从转角处跑了过来,行礼的仙娥一见到他,也不顾越密还没发话,直接朝长廊第二个仙娥跑了过去,第二个仙娥得到消息又小跑向第三个仙娥,一个一个像是交接棒一般,速度极其麻利,交接完就跑,一下子便没了人影。
越密还未反应过来,身后转角突然走出了一个青衣男子,那男子满身书卷气,慢条斯理的走过来,眉眼如玉般温润。
这是越密第一次见到那个传说中有手段,并将丛梧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成元星君。
“是越密姑娘吧?有失远迎。”
成元见越密身着天堑阁特有的飞鹤纹云锦白袍,腰间又别着银月沧刀,很自然的推测出了她的身份。
“成元星君。”
越密礼貌的回应着,侧身又看见空无一人的长廊,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解释方才仙娥、仙童那些怪异的举止。
“姑娘是瞧见他们放风了吧。”
成元星君知道越密在奇怪什么,轻笑着说着,说罢抬手引着越密向后院走去。
越密这才恍然大悟,刚刚那群仙童、仙娥原来是在帮丛梧盯梢!
“之前丛梧让他们盯着我的动向,然后用灵力通知她,后来她们传话的灵力都让我给禁了,这才想出来这种原始的盯梢方法,失礼,让姑娘见笑。”
成元星君解释道。
原来如此,越密了然,看来这个成元星君在丛梧那里还是有些威望的。
两人穿过了长廊,走至后院圆月拱门下,拱门侧服饰的两个仙娥飞快的迎了上来,
“成元星君,越密姑娘”
成元轻笑着点头,示意她们起身,
“神女呢?”
“神女在院里抄字,已经抄了一下午了,十分认真,没有偷懒。”
仙娥有些心虚的说着,成元摆了摆手,说了句知道了,便抬腿带越密轻车熟路地进入拱门,走至院中。
院内一棵枝繁叶茂的金扇枫树下,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张紫楠木案几,案几上堆放着几册书卷以及笔墨纸砚,丛梧十分罕见地端坐在案前,埋头写字。
如果不是因为越密方才十分有幸的目睹了放风一案,此时怕真的信了那仙娥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