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的时间一瞬即逝,如同抓不住的长河奔流涛涛而去。
这漫长的时间覆灭了人心的恐惧,皇族淡忘了这所谓的“灾”。
穿过一白沙铺地的弯弯小道,入眼的是一方大的简陋木屋。洗罪宫虽破瓦残垣,但却也能为居住之人遮风避雨,只是不比宫殿那般富丽堂皇,可也是一处安稳所在了。
屋外围绕着一圈木栅栏杆,深深插入地下,不必担心会不会被风吹走。
屋内,算是干净整洁。
前放一专供阅读书卷的条桌,一女娃端坐在那,一手里捧着闻着文章。
可她看起来很不耐烦,她的另一只手总是攥着不同的物件摆玩。
没过一会她便垂头丧气道:‘‘娘,我不想读了,好无聊啊。’’她将书放下,一手托腮,另一只手仍把玩着一核仁。
‘‘哎?这可不行。’’泠绯走来。
女娃听到泠绯的回答,表情瞬间失望了,只能眨巴着大眼睛望向自己的母亲,乞求能得到泠绯的怜悯。
泠绯被逗笑了,于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便对其说:‘‘好吧既然看累了,那就不读了.....’’
战元漓高兴得欢呼雀跃,一把抱住了泠绯。
‘‘娘亲!’’她开心的呼唤着。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读书就得去泡药浴子。’’泠绯突然反悔,用食指一侧轻轻划了下战元漓的鼻尖。
战元漓的表情瞬间挖苦起来,毕竟她从小到大不知泡了多少回那滚烫的药浴子,泡到水里什么都不能干。
‘‘啊?——不要啊。’’欲哭无泪。
泠绯见到女儿这办不情愿,只能在心中默念: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二话不多说,泠绯拉着战元漓来到里屋
,这里摆放这一宽大的桶——上面热气沸腾,水面咕嘟冒泡,原来药浴子已经泡好了。
‘‘这是用了九朽、百腐、灵丝等药草碾碎成团,浸于水中,与其相融,才成了这药浴。’’泠绯说。
她来到浴水旁边,伸手拉住战元漓想跑的手,为她解衣,一件件脱落最后只剩下里衣。
泠绯不等战元漓的反应。
‘‘娘!’’
来人迅速将她按在药浴桶里,水中扑腾的小人儿,只能半个脑袋露出水面。
女人在小人额头烙下一吻,她明白女儿出生时额间的印记能用这个药浴所掩盖,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冰蝶神毒。
否则这神毒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战元漓因为母亲的亲吻渐渐平息下来,开始享受这药浴子所带来的舒适感。
或许是真的疲倦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昏睡去了。
泠绯看到战元漓闭了眼,便将其从浴桶提了出来,为其擦干周身,抱去了墙边的床榻之上,盖好被褥。
女人看向女儿的床榻停留半刻后,便悄然走开了,大概是准备今天的吃食。
屋内脚步声越来越远,气息越来越弱,直到无法听见任何响动。
床榻上的人察觉后猛然睁开了双眼,快速从床上坐起来,又如风般跳到地下,查看发现四周无人后松了一口气。
战元漓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没错,她睡着是装的,只是为了骗过泠绯。
何曾几时,她从未出去过这洗罪宫,娘也从未允许她出去,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她今日定要出去瞧瞧。
战元漓穿好了鞋靴,就这样偷偷摸摸跑了出去,她知道泠绯这个时间段不会出现在此地,但也不免谨慎。
走出围栏门向西走,根据战元漓记忆中的印象,走了一段小路。果然前方出现了宫殿亭楼,好不气派!
她在宫内四处游荡,来到一处假山下,她从未见过这种冰清的山,惟妙惟俏。心里不禁感叹,要让娘也见见。
战元漓走来走去很累了,赏到这种美景,便赖着不走了。于是七岁的小人就躺在此处休息,一手从背后托着脑袋,静静观赏,自由又快活。
然而她又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战元漓睁开一只眼睛,眺向那声音的源头。
一书廊中,年迈的老先生手拿典书,摇头晃脑地念着有关‘‘修神者’’的书文。
一众衣冠华丽的皇子皇女闲散地听着,坐姿千奇百怪。
‘‘修神者,是以自身的神魂自修,从而提升神力,法力高强,凡人决不是其对手。我们元朝就有众多修神者和供其修炼的宗门。’’老先生对他们说。
战元漓心想:修神者是什么?能有多厉害?
正当她思考着,一个声音响起:‘‘嘿!哪来的小孩?’’战元漓心里一惊,一个不小心就从上滑落了下来,幸好她眼疾手快,双手扶在了地上,才没有受伤。
她瞪着方才讲话的人,发现原来是两个大约与自己同岁的小男孩。
‘‘你在这鬼鬼祟祟干什吗?’’一男孩道。
战元漓听到鬼鬼祟祟这四个字顿时便不乐意了,道:‘‘我这是光明正大!何来鬼鬼祟祟一说?’’
‘‘那你又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报上名来。’’另一个男孩嚷嚷道。
‘‘我?我是洗罪宫的皇女,我娘叫泠绯!’’战元漓冲他说。
‘‘洗罪宫?哈哈哈!’’这两人听到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战元漓心里变得烦躁起来。
那两个男孩笑够了,便用十分轻蔑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我母妃告诉我,洗罪宫中住着的是一罪妃,只因她生了个灾星,被我父皇下令赶入冷宫。’’
‘‘你不会就是哪个灾星吧?啊?哈哈哈!’’
‘‘皇城中人谁人不知?你还敢出来,别怪我告诉我父皇!’’
“你如何知道,不是在说瞎话吧!”战元漓满脸不可思议。
只听其中一男孩说:‘‘瞎话?你娘就是一戏子,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父皇亲自下令要将你们娘俩送入洗罪宫,你还敢在宫中碍眼,当心他见到你就处你死罪!’’
‘‘今天你遇到我们,算你倒霉。’’此二人你一言我一言,越说越起劲,好不激烈吐沫横飞。
战元漓愣在原地,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她娘明明是天下最好的娘。娘无数次说过爹是天下最好的君子,还说爹一定会接娘和自己走,所以娘一直未踏入宫中,只是在苦苦等待。可如今这些话打破了娘所有的期许,也打破了自己的幻想。
“够了,别说了!”战元漓怒道。
然而那两个小男孩并未理会警示,只是语言更加激烈,几乎这世上所有污秽的语言都用在泠绯和战元漓身上。
‘‘你胡说..你胡说!’’战元漓一边握紧拳头,一边向他们吼道,此时女孩的怒气值已经达到100%。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直接一拳打在其中一个小男孩的鼻子上。
被打中的小男孩直接倒了下去,甚至流了血,另一个男孩连忙去扶。
男孩看见自己鼻下的血震惊说:“可恶的贱人,你敢打我?”他指着女孩,咬牙切齿。
这么多年泠绯给战元漓泡的药浴子终究没有白费,练就了她健强的身躯,这一拳不是一个小孩能够承受的。
“打又如何,叫你多嘴!”女孩冷凝。
见自己没有占多大优势,被击中的男孩在地上撒泼打滚。
“打人了!灾星打人了!”一边狂叫,一边拉扯着另一个男孩一起叫嚷。
这一叫嚷果然有效,惊动了书廊里的老先生和皇子皇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于是课也不上了,都出门去看发生了何事。
有人问:‘‘这是怎么了?’’,那两个小男孩立刻来了兴致,也不管鼻子的疼痛难忍。
对他们说:“这是洗罪宫的那个灾祸,今日她竟跑出来打人?谁管?!谁管??!”又一手捂住鼻子,看上去十分难受。
“明明是他们……”战元漓想出口解释,可话噎在喉咙里,根本吐不出来。
因为她感受着周围的冷意,人们的眼神像看垃圾一样得看她,没有任何尊重可言。
她瞬间感觉到这群人和那两个男孩是一伙人。
‘‘哦,原来是她呀。’’
‘‘对,就那个祸乱咱王朝的灾星!’’
‘‘可不嘛?我母妃说她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说她跑出来干什么?待在洗罪宫最好一辈子别出来。’’
‘‘听舅舅说,她出生的时候有一只鸟冰封了半个城池!’’
‘‘她怎么还没死?父皇怎么还没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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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逐渐暗淡下来,气氛变得怪异起来。战元漓听着耳边的碎语,一次又一次刺中她的心脏,女孩再也受不了了,她一股脑想要逃离,屏蔽这些话。
于是她扒开围着她的人群。可人们却赶紧自动让开,给她让出一条路。当然,并不是因为这群人多有礼貌,而是生怕被战元漓碰到,从而沾染了晦气,真是可悲啊。
女孩的内心如压底沉石,这一切她承受不住,只能将快要流下的泪水快速收回。强忍着不让泪流下,而是只在眼眶打转。
想快速的离开这里,沿着来时路狂奔而去而去,那些皇子皇女就静静得幸灾乐祸瞧着,心中无一丝怜悯,更多的是像看小丑一样都开始讥笑起来。
战元漓跑过的两边景辉快速变换着,正如同她来时的心情与归时心情一样。他越跑越远,不知跑了多久,其中又有多少次哽咽。气喘吁吁的她终于回到了她所熟悉的屋宇。
女孩就像看到了光一样。
围栏门前,泠绯已然到家,似乎是专门出来等待女儿的归来。她的脸上没有责怪,只有担忧。
战元漓在路上看到母亲,奔跑着一下就扎进母亲温暖的怀中。这种亲情所给予她的,是所有的委屈在此刻得到释放。泠绯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慈爱得看向泪眼汪汪的女儿。
“娘!”战元漓哭着说。
“好孩子,你去哪了?娘都找不到你了。”泠绯担心得问道。
“哪都没去…哪都没去!”战元漓刚想说出自己的这番经历,但转念一想这事不让泠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多么善良的人啊。满心期待自己的夫君,让她得知真相又该如何撕心裂肺?
“好,娘知道了。”泠绯没有再追问,尽量缓和着女儿的情绪。
“娘,我们回家。”战元漓央求。
“行,咱们回家。”泠绯为战元漓擦拭泪水后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