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面圣 (上)
簃春离开后,掌事的便成了蕊滴,然而她身子还没好利索,便是纤月代她掌事。和簃春相比,她年纪略小,做事也不够老练,有时候就要讨嫏嬛和蕊滴的示下。但嫏嬛与蕊滴遇袭那夜她的表现着实惊人,故而也都允许她“做不好没关系,放出手段去做”。如此一来,慧巧与偲好便从之前听簃春的,改为听纤月的。
嫏嬛夜间闲来无事,便推敲起贾芳猷所书“姬”字的意思。贵姬之号空悬已久,显然非她。会是弭秣贺姬与羯霜那姬吗?这两位是番邦女子,并无位号且早已失宠多年,不至于闲着无聊要同嫏嬛动手,更何况二人身份低微,哪里能够号令得动贾氏?那么又会是谁呢?
不,还是那句话,能号令得动贾氏的,必定地位尊崇。外能拿其父升迁敲山震虎,内能左右其位以期挟恩图报。所谓“姬”字,不过是打了个哑谜,施了场烟雾。
答案不言而喻。
还有,究竟是谁在散播谣言呢?这流言分明是意图取自己性命,而绝非只为让自己名声受损,须知寻常女子闺誉受损尚且被视作有辱门楣,何况这重重深宫之内。
就在嫏嬛为这些事辗转反侧的日子里,皇后乘凤舆还宫了。
皇后气色并不好,眉梢眼下俱是疲态。见了嫏嬛,微微一笑,笑容间颇有无力之感。也无怪乎娘娘如此憔悴,她从“赤麟驹”上摔下来,惊得三魂去了两魂半。幸得侍女碧岫舍身护主才没有大碍,另一位侍卫抢上前来拉开二人,自己胸口却重重地挨了一记飞蹄。
皇帝龙颜震怒,马上命人将“赤麟驹”拉出去斩首。皇后听了,便劝道:“陛下岂不闻千金买骨的典故?贤才难得,况此良驹。”皇帝听了,亦觉颇有道理,于是命人将“赤麟驹”拉下去严加驯导。
由于皇帝召见域外使臣分身无暇,刘淑妃便自告奋勇,愿护送皇后娘娘回銮。皇帝担心仪贵妃乍离了儿子会格外想念,便想让她也一同回去。德妃闻言笑道:“皇上难道还不放心太后她老人家照顾皇子吗?况且贵妃妹妹与皇上蜜里调油,倘或一时分拆开来,岂不是两下里受孤恓?”
仪贵妃轻啐一口,眼中却是带着笑意的:“皇上你瞧,德妃姐姐不提自己和皇上两情绸缪琴调瑟弄,却来笑话臣妾。”
所以这项差事便落到了刘淑妃头上。淑妃自来与皇后投契,当即领旨。
中宫凤体欠安,自然也免了六宫请安,每日只在寝宫安心休养。皇后见了嫏嬛,不免问起贾氏之事。嫏嬛如实禀报,皇后听了,只叹了口气:“平日见她不言不语的,谁知冷不丁居然能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
嫏嬛道:“可知俗语说得好:人不可貌相。”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笑:“只可惜奴婢办事不力,未曾查出五石散和蒙汗药的来历。”
皇后拨弄着鬓边的赤金双凤垂珠步摇,淡淡地道:“太后娘娘派人专理此事,你小小一个丫头,又如何能查下去。”
于是两人默契地掩住了口,另起了话头。不多时,便似翠凤翎毛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将落寞轻易打发。
皇后忽道:“本宫离宫这些日子,不知御花园里的花开了没有。”
嫏嬛道:“奴婢昨日打御花园里经过,并不曾见到花信。”皇后立刻颇有遗憾之色:“宫中每逢花开花落,必有宴饮。嫔妃们折花传杯,好不有趣。花未开时,宫中始设‘夺秀宴’,嫔妃来催,所以又叫‘催花宴’。待碧桃盛开,举杯相赏,宫中便设‘爱娇宴’。红梅初发,携尊对酌,宫中便设‘浇红宴’。梨花开时,设‘洗妆宴’为梨花洗妆;海棠开时,设‘暖妆宴’为海棠暖妆。瑞香买断春光时,宫中始设‘拨寒宴’。牡丹艳冠群芳时,宫中便设‘惜香宴’。千顷芙蕖出绿波,六宫便设‘溪客宴’。四野菊花映红日,六宫便设‘女华宴’。至百花凋落,嫔妃惆怅,后宫便设‘恋春宴’,饯别百花。”
她脸上的神色是眷恋的,沉浸在往日欢娱中,全然忘了身上的摔伤之痛。嫏嬛安慰道:“依奴婢看,那些花都在等着,等娘娘凤体康健后亲自来催才肯盛放呢。”
缠绵病榻的人,总是无比怀念过往的热闹。
但什么时候春天才会回来呢?嫏嬛走在宫墙之间,无奈地想。还有簃春,那个曾经在她身侧服侍的丫头,不知过得怎样了。
春天还没回来的时候,皇帝携二妃,九嫔,返回了紫微城。很快地,春盘宜剪三生菜,春燕斜簪七宝钗。春风春酝透人怀。春宴排,齐唱喜春来。
仿佛一夜间,那些厚重的冬衣都被收进了朱漆描金箱笼里。箱笼四角各放了一枚绢袋,内中装满了“梅萼裛衣香”——是嫏嬛教给簃春的巧法子。由蕊滴她们几个一起,于黄昏时择未开的梅花花苞以红线系定。待第二天太阳未出之时将花苞纷纷摘下,同先前微炒的二钱丁香,一钱零陵香,一钱檀香,五分八月珠,再加上五分木香,一钱半甘松,一钱半白芷,一点点龙脑,麝香拌在一起,阴干后装入绢袋里,放进箱笼中,等待冬天再穿起这些衣服时,开箱衣带隔年香。
二月十二“花朝节”,嫏嬛便整十八岁了。十八岁的生辰,收到玫瑰色漳缎做的香囊,龙涎香合香珠,同心栀子,以及凌波亲笔手书小诗一首:“百花生日亦君辰,占断众香一半春。自是天公来献瑞,传语花神贺玉人。”想起从前在一起写诗的日子,不禁倍觉温馨,几乎比收到珍珠宝贝还令她欣喜。于是寻来一方霞光笺,忙忙地也写了首诗回赠凌波。
薄薄的春衫着上身,沁入鼻端的是牡丹衣香。出了绣闱,四下一望,原来已是樱笋年光,饧箫节候。
这是嫏嬛第一次看见紫微城的春天。禁城春色总如愁,愁上嫔妃眉梢,愁上宫娥眼角,可是愁里也带着希冀,带着期盼。希冀着君恩常驻,期盼着君心不移。
春日融融里,嫏嬛伴着皇后登上蕙问楼。因了贾氏的前车之鉴,皇后自感后宫进贤的重要,便命嫏嬛再兴宫学,以茂内德。嫏嬛领旨,于是阖宫上下陈女图以镜监,顾女史而问诗。
这日皇帝乘着御辇路过徽音院,忽听得蕙问楼上一阵诵诗声。忙命太监停了御辇,抬眼望去,有女手执书卷凭栏窗前,风吹得披帛飘动若飞,仿佛仙人凌空步虚。昔时胡氏御前献舞已觉仙气十足,今日偶见这女子便知胡氏不值什么。惊鸿一瞥之间,皇帝整个人几乎愣住了,喃喃道:“今儿可算知道‘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是何等景象了。”于公公目力不佳,举目四望时那人已然不见踪影。便笑道:“奴才老眼昏花,没看见什么。想来果然是‘为云为雨徒虚语,倾国倾城不在人。’”
皇帝笑道:“你书读的不少,可是总是胡乱引用,实在该打。”唬的于公公忙跪下道“奴婢该死。”他暗自疑心莫不是撞见了上元夫人?少时读过《汉武帝内传》,不知多想见王母与上元。纵不可见,能见见郭密香,王子登也是好的。又想,不知她戴九云夜光之冠,曳六出火玉之珮,垂凤文林华之绶,腰流黄挥精之剑,该是何等景象。
御辇稍作停留,很快便过了徽音院。但那个人在皇帝心里,却一直没有过去。
当夜皇帝夜宿茝若宫。在龙挂香的氤氲香雾中,皇上说起白日路过徽音院之事,引得淑妃窃笑不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淑妃取来玉笛为皇帝吹上一曲《折杨柳》。一曲既了,皇帝才道:“朕与淑妃两相情好,何以奏此离别之曲?”
淑妃脸含浅笑,眼颦秋水:“皇上今日遇仙徽音院,想来此后便不记得臣妾了。臣妾念及此处,不免酸涩。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听了哈哈笑道:“这矫情的小东西。朕只是问你知不知道这女子的来历,你就这般打翻了醋坛子。”
“臣妾久居深宫,哪里知道天人来历。皇上既然觉得她是仙子临凡,那么大约便真是天人化生了。”淑妃侧过头去,垂到额间的丹凤衔珠金步摇跟着悠然而动:“臣妾只恐春老花残,将来难免班姬题扇之怨。”
皇帝啼笑皆非:“你老实告诉朕,你看了多少遍《唐明皇秋夜梧桐雨》?”
幽幽叹了口气,倒真的被说中了心事。“臣妾看了不多不少正好五遍,又找来戏文命宫中侍婢排演。贵妃妹妹更是痴迷,她看了十遍《长生殿》。”皇帝如何不懂二人情肠,只正色道:“这戏里伶人又是扮皇帝又是扮嫔妃的,怕会触了太后忌讳。坏了宫闱规矩。以后还是看点别的吧。”
若非他这般提醒,淑妃一时也想不起太后因何忌讳,但话已至此,总是怪自己多言。只好道:“臣妾知罪。”
皇帝笑了笑:“其实听来无妨,只怕太后联想。朕倒是无所谓。”他慵懒地靠着躺椅,吩咐道:“拣你爱唱的曲子给朕唱一首听听。”
淑妃道:“皇上又取笑臣妾。臣妾不过学了几支曲子给自己解闷儿,怎能辱了陛下清听呢?”
皇帝道:“在行宫内你没少唱给皇后和德妃听,怎么偏偏不肯唱给朕听?”
淑妃恬淡一笑,伸手取下鬓边一枚双珠并头簪,轻轻敲着桌上的桃花冻石蕉叶杯,低吟浅唱道:“
昆仑凝想最高峰,王母来乘五色龙。
歌听紫鸾犹缥缈,语来青鸟许从容。
风回水落三清月,漏苦霜传五夜钟。
树影悠悠花悄悄,若闻箫管是行踪。”
皇帝听到后头便忍不住笑了:“拐着弯骂朕是‘汉武帝将候西王母下降’,真是岂有此理。”
淑妃起身将双珠并头簪又插回鬓发间,脸上仍挂着恬淡的笑容:“原是臣妾的不是,还请皇上恕罪。但是皇上这番心思,想来唯有汉武可比。若比之心慕杜兰香的张硕,实是辱没了皇上一片痴心。”
“那么比之裴航蓝桥会云英如何?”皇帝的眼中多了几分玩味的神色。
“裴航本来倾慕同船的樊夫人,被樊夫人拒绝后才在蓝桥驿遇见樊夫人的妹妹云英。虽然肯为云英捣尽玄霜,到底是退而求其次。”淑妃觑着皇帝面色,举起桃花冻石蕉叶杯:“可是皇上若真能玄霜捣尽见云英,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一仰头,将杯中的“洞庭春”饮尽。再看向皇帝时,无限娇媚尽在眼底。咿咿呀呀地唱道:“捣玄霜乏了碧玉杵,操绿绮没了鸾凤弦。我夫君恋上美天仙,我待要将那娘子见一见。恨只恨隔了三十三重离恨天,怨莫怨患了四百四十相思病。我见了那天仙待要问,可愿梳参鸾宫样鬓。”
皇帝向来喜爱淑妃灵巧机变,见她随口胡诌便是一段妙文,不禁抚掌大笑:“你不如问问那天仙,她可曾害过相思病。”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皇帝接连几天神不守舍。朝臣们商议国家大事时,都注意到端坐于御座上的皇帝总是莫名其妙发愣,继而忍不住笑了出来。民间都说三月桃花始绽红时易得桃花癫,近来皇帝如此反常,必然是桃花癫犯了。那等忠君之臣早就按耐不住私下里向御医询问去了,御医们个个摸不着头脑,都说“下官每日都给皇上把平安脉,未见有何异常。”这就奇了,于是一班殿上大臣便又问询起于公公,刘尚宫,好似没头苍蝇一般。
大司马皇甫安对此颇为忧虑,终于也忍不住派人向仪贵妃打探消息。
朝堂上的流言与猜测,便如从御座两旁的铜鎏金嵌碧玉垂恩香亭里不断飘散开来的香气,弥漫开来。
这日皇后已觉大安,见外面风和日丽,一对黑色蝴蝶在窗前对舞。皇后顿时来了精神,不禁随着这翩跹的蝴蝶走进了坤宁永和宫的花园。太湖石堆叠的假山下,几只孔雀悠然散步,见了皇后过来都在一瞬间开了屏。青萼与碧岫几个小丫头,围着孔雀叽叽喳喳。皇后坐在绣墩上远远地看着她们,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上散发出一种玉也似的光芒。芳信侍立在旁,道:“再过几日牡丹开时,娘娘可以命‘佳人剪牡丹队’前来献舞。舞姬们头戴金冠,剪牡丹花,不知该有多热闹。”
皇后勉强笑道:“是啊,若到了六月荷花盛开,又有‘采莲队’可看。年年岁岁,热热闹闹。”
见皇后娘娘始终未曾笑过,芳信便屈膝于地替娘娘捶起腿来,一边捶一边说道:“奴婢知道娘娘心中不快,只是娘娘若一直不肯振作起来,岂非白白便宜了关雎宫那位娘娘。”提到关雎宫娘娘,芳信不由得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更何况,坠马这一招未能如愿,幕后高人必定留有后手。娘娘,不可不防啊。”
一席话勾起皇后满腔心事,皇后的脸色瞬间暗了下去:“本宫何尝不晓得此中道理。可是从来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皇帝来了,陪着他同来的是刘淑妃与韦德妃。近来贵妃忙于抚育麟儿,协理六宫之责便交予淑德二妃。二妃在宫中素来颇有声望,皇后对此很是放心。
礼毕,皇后便问皇帝打哪儿来,皇帝道:“才走到路上便看到淑妃德妃朝你这边来,这不,便一起来了。”皇后又笑着问二妃可做得惯后宫事宜?淑妃道:“托娘娘的福,臣妾和德妃妹妹做得还算得心应手。”德妃只看着园中几只孔雀,流露出艳羡的目光,道:“娘娘宫中的孔雀,养的如同凤凰一般。看了真叫人喜欢。”
皇帝坐在皇后对面,笑道:“朕和皇后都记得你宫中的白鹇也是极好的。”德妃道:“白鹇再好,终是凡鸟。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宫中的孔雀,那才是鸟中神仙。”
德妃向来性子冷清,如此夸赞皇后宫中饲养的孔雀。可见当真喜欢极了。
碧岫,青萼为帝后妃嫔们奉上榆钱糕,藤萝饼,皆是应时当令的吃食。皇后道:“臣妾久居深宫,偶然听丫头们说起民间糕饼,便命人做了来。皇上,淑妃妹妹,德妃妹妹,你们尝尝合不合胃口?”
淑妃低了头,向皇帝道:“娘娘心系民间疾苦,率六宫而彰懿范,导嫔御而树芳型。臣妾等望皇后项背而不能,实在惭愧之至。”
皇后忙道:“哪里有妹妹说的这般夸张。”
陪着帝后用过午膳后,淑妃便与德妃告退。淑妃此来,实是因为她初次管理后宫,不解之事甚多,譬如“内教坊每日领取‘金莲生香散’甚多,臣妾怕好东西都被那起子人哄了去,故而来问问皇后究竟是什么原故。可是惯例?”
皇后听了颇觉好笑,忙道:“内教坊每日练习歌舞吹打实在辛苦,奔来走去又易出汗,更怕御前献艺时腌臜气味冲撞了官家。所以常用‘金莲生香散’,这当然是惯例。”
淑妃这才拍拍胸口,放下心来。德妃见她如此情状,禁不住笑了起来:“淑妃姐姐若是知道她们每日还要领‘乌鬓借春散’,‘八白散’,便不会问了。可见咱们姊妹还有多少事要和皇后娘娘学。”
二人告退后,皇帝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提起那日在蕙问楼外所见:“昨日经过蕙问楼,眼见得有位佳人凭栏远眺,那景象便是吴道子复生,周景玄再世也描绘不出。朕只远远望去,也不知是哪宫嫔妃。”
皇后微一思索,便即笑道:“臣妾昨日也在蕙问楼,你说的那人,莫不是。。。。。。”她心下有了答案,却已不基于求证了。
皇帝急了:“你怎么话说一半咽一半,究竟是谁?”
皇后这才慢悠悠说道:“便是嫏嬛女史。”
有一刹那的怔忪,继而是皇帝无声的微笑:“怪不得,怪不得。如此淑质明姿,倘若花落宫外,岂不是人君之失?”然后话锋一转:“朕有心给她个位分,不知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先是大喜过望,过后心下又有一丝怅然:“皇上既然有心,给她个位分也是应当的。只是她虽已到了摽梅之年,到底是女儿家,乍然听到这喜事是要惊慌的。皇上要不要召嫏嬛面圣,顺便探探嫏嬛的口风?”
“你说的很是。”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朱漆撒金桌面,道:“朕倒不想惊动她,可也不想先赏她红霞帔或紫霞帔,再一步步封她郡君县君。眼下贤妃位号空缺,朕有心使她超然诸嫔之上。”
后宫女子升位分,或因宠爱,或因子嗣,又或者仅仅是资历熬过了其他的嫔妃。能一步登天自然是最好的。可是,脚下没了依凭,却也是最容易跌入万丈深渊的。何况有那么多双眼睛在暗处死死盯着她。
更何况赵家因贵妃娘家而流放,太后幼年又曾深受皇甫贵妃家恩泽。。。。。。皇后微蹙起那双倒晕眉,道:“这般一步封妃委实后宫罕见,咱们宫里现成的例子只有贵妃妹妹。可是太后意下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