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试炼的日子。
临出发前季重明把他们二人叫到玉清宫，叮嘱到：“你俩的修为我是完全放心的，肯定闭着眼睛都能过。”
江芷离无语：“那你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
季重明一天被她噎八百回，早就习惯了。
“既然你俩去了苍梧山，那也不能无功而返。”他拿出一张地图：“传说中苍梧山深处有一只沉睡多年的上古神兽，它的金丹不仅能让人修为大增，甚至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洛晏清了然道：“师父是想让我俩杀它取丹？”
季重明看着江芷离：“这也是掌门的意思。这妖虽说是个上古神兽，但凭你俩的修为，不会有性命之忧。”
“其他人知道吗？”
“不知道。”季重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算知道他们也没本事拿下。”
“之所以告诉你们它的存在，也是想你俩自己取了留着。”
这倒是出乎洛晏清意料之外了：“不用交给掌门？也不用交给你？”
“都不用，你俩凭本事取的，你俩自己留着，总有一天能用到的。”
江芷离前世都并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么一本秘籍，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
一旁的陆离闻言把地图塞到她手里：“掌门的意思，不该问的别问，总不会害你。”
江芷离虽然还是心怀疑问，但对这个她上一世最敬重的师父，她基本是无条件信任的。
几人各怀心事，到了玉华殿。
江芷离见到了多日未见的花闲春，她看起来过的非常滋润，穿的衣服也是名贵的金丝流云绸，这向来是只有长老才有资格穿的。
大家也很显然注意到了她的不同，但他们不知这流云绸出现在她身上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这是裴言川的。
于是有人开口阴阳：“花师姐这是什么料子？华贵的很呢！谁人不知裴宗师向来爱洁爱素，你这样花里胡哨，恐怕会惹裴宗师心烦呢。”
花闲春懒得搭理她，把视线转向前几天刚受了罚的洛晏清，不知道在想什么。
却依然有人依依不饶：“能上衡山拜师的，谁家还没几个臭钱！怎么就你最特殊？”
江芷离看不惯他们的作风，开口道：“她怎么样那是裴宗师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说三道四？”
衡阳宗内少有人知道江芷离的真实身份，对她并无半点敬畏：“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
话音未落，被一阵凌冽的风吹的退了半步。
季重明收回扇子冷冷开口：“我的脾气可没有其他几个长老那样好。说话之前劝你三思而行。”
裴言川随后出来，先是淡淡看了花闲春一眼，后又将视线投到那名弟子身上：“我喜素，所以将我的料子送了我自己的徒弟，怎么，你有意见？”
那人哪敢有意见，灰溜溜站到后面去了。
“今日试炼，诸弟子须谨遵衡山派门规，克己慎独，守心明性，不可为了通过试炼不择手段，不可残害同门。若有违背，送到戒律堂按规矩处理！”
季重明一遍一遍地叮嘱他俩，听的江芷离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知道了！不用你操心！”
季重明递给她一个风铃：“若是遇到危险，就摇响它。”
“知道了。你可真够啰嗦的。”
和他们画风截然相反的，是隔壁裴言川和他的小徒弟。
“不必逞强，就算过不了试炼，你也依旧是我的徒弟。”裴言川一边给花闲春防身的武器一边说到。
花闲春嗫嚅了半天，鼓起勇气问他：“师父，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会收我做徒弟？”
裴言川却没回答，淡淡道：“去吧，注意安全。”
花闲春前世唯一一次踏入三清宫，是他护着江芷离逃跑的那一天，她随众人去回雁峰找裴言川要个说法，他只说了一句话，却让她这么多年印象深刻——
——“不问天意，不猜人心。”
这一世她第二次踏上去回雁峰的路，却是成为了他的徒弟。
三清宫被包围在一片竹林之中，冷清的没有一丝烟火气，跟它的主人一样不染尘埃，飘然如谪仙。
裴言川虽是第一次收徒，却把能想到的都交代到了：“每日卯时我会在三清宫等你，教你修习，每个月有五日你自己的时间，我不会干涉。你居住在北殿，南殿不可入内。”
南殿她知道，整个回雁峰最有人气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个池塘。她也知道，那是江芷离的住所。
“若是你有什么不习惯的，来找我说。”
两个月来，他每日尽心教她修习，也在外人面前给了她足够的偏爱，原来当他的徒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以前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拜到那个老头子门下？
江芷离没这么多想法，只是对现在的生活'总有种不真实感，原来她年少时过的是这种生活啊。
原来自己也有过家人，有过朋友，有过同门。
她有时候自己回头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能一个人呆在孤寂寒凉的孤山殿那么些年的？
又是怎么眼睁睁看着那些挚交好友，死的死，残的残。
“师姐？出发了。”洛晏清的声音一下将她拉回了现实。
进了苍梧山就要分组而行，有不少人想要拉拢洛晏清和他们一组，一来呢是因为洛晏清修为高，他们只需要捡漏，二来是为了某些不好宣之于口的少女心事。
但洛晏清却一脸抱歉地拒绝了他们：“不好意思诸位，我与师姐一道。”说完还邀功似的看了看江芷离。
其实他只是为了躲清净。
众人皆分完组，唯有花闲春一人单另，江芷离不知发了什么善心，走过去拍拍她：“走吧，正好我们组还差一个人。”
花闲春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洛晏清，随后摆手到：“不用了，你俩去吧。”
江芷离也不多说，带着洛晏清进了山里。
清晨的苍梧山雾气弥漫，别说路了，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越往里走，江芷离就越看不清洛晏清的位置。
突然有一条丝带缠上了江芷离的手腕，她正要出剑，却听洛晏清说到：“这样可以避免我俩走散。”
江芷离收回剑，收了收手：“往这面走。”
却没有任何回应。
那一刻江芷离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抢先一步，与来者缠斗起来。
“洛晏清！”她喊他的名字：“洛晏清！”
她不知对方何人，但对面的人好像很熟悉她的招式，将她的每一剑都稳稳接了下来：“我准备了礼物给你，不想看看吗？”
她觉得这声音莫名的熟悉，但对方快速撤手，她来不及深想便追了上去。
刹那间雾气消失，只有她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山洞前。
她记得！这便是她当年看到未来的地方！
她怀着不知是忐忑还是喜悦的心情走进去，在最里面的一面湖镜前停步。
湖面微动，慢慢浮现出画面。
那一瞬间，她内心也是有过期待的吧。只可惜很快就被打碎。
“江芷离！你草菅人命，枉为仙门人士！”
“……对不起。”
“杀了江芷离！还掌门一个公道！”
“女魔头你不得好死！！”
江芷离心下大震。
为什么？！难道这是这一世的为来？为什么自己重来一世还是会是这样的未来？一切无从改变吗？！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你以为，自己真的能逆天改命，与天道抗衡吗？”
“天道又如何？！就算这是我命定的劫数，我江芷离也绝不会屈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很欣赏你的勇气，那就希望下一次见面，你还能说出同样的话语……”
为什么是下一次见面？
湖面最后浮现出的，是一句她不曾见过的诗——浮沉半世霜华冷，孤影千鸿梦此生。
她如坠冰窟。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冰冷的孤山殿，从未醒来。
“江芷离！”
是洛晏清在喊她。
“江芷离——”洛晏清冲进来，看到远处的江芷离，刚松了口气，山洞却突然开始剧烈活动。
“！！！”江芷离想用法术，却发现她的内力根本用不了，她只好一边躲落石一边往洞口跑。
洛晏清还在向里狂奔：“小心！”
江芷离来不及躲避，还是被重重砸了一下：“你疯了？！快走啊！！！！”
洛晏清充耳不闻，直到跑到她身边：“走！”
地面晃动得更加厉害，他环抱着江芷离将她护在身下。
“唔——”他闷哼一声。
江芷离刚想抬头问他，却被他一把摁下去：“我没事，别乱动。”
等到两人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山洞门口，里面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江芷离这才看清洛晏清的样子，全然不同与平时的矜贵，他头发凌乱，身上全是被乱石划的口子，血迹斑斑。
江芷离简直要气笑了：“洛晏清你疯了吗？！不知道先保护自己自己？！”
洛晏清也不辩驳，只是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是你救过我，礼尚往来，我也应该救你的。”
“谁要你救了？！救你那次只是顺手，不用你还！”
洛晏清抿了抿唇：“你受伤了吗？”
江芷离被他死死压在怀里，完好无损：“没有。你不知道设个结界？靠肉身挡着？”
他没回答。
江芷离一把抓过他的手腕：“你的内力……”
“上山没多久就被抑制了。”
“……”
江芷离一下子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说不出来话。
洛晏清却不在意这些，不知道从哪拿出那条刚刚消失了的丝带，重新环绕在两人手上：“虽然也没什么大用处，但是可以随时知道对方的情况。”
“还清了，以后你就不欠我的了，我死在哪都与你无关，也不用你管。”江芷离这话说的狠，像是急着要跟他划清界限似的。
她起身，负着气往前走的飞快，结果猝不及防被往后扯了一下。
是那条丝带。
江芷离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拽了一把洛晏清：“还不走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