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入骨的痛,忱羌受过很多回,她回回都不曾抱着自己能侥幸活下去的念头,现在也是如此。
可这回腹部传来的撕痛感,让饶是身经百战的忱羌也免不了失去了生前上战场时杀敌威风凛凛的模样。
忱羌用手肘慢慢的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可只在一瞬间,本让她疼的直冒冷汗的疼痛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忱羌有些不可置信的摸着腹部的位置,她猛得想起方长只是片刻钟前,这里有一把几乎要贯穿她身体的青衣剑。
可这会为何那把剑不见了踪影?
忱羌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失了神智,方才看到的是幻影不成?
可明明方才沾满血迹的战袍,现在是干净如常。
她本以为可能是部下将受伤的自己给带回了营房,可奈何她环顾四处,都没见一个部下的身影。
这一切都太诡异!
她环顾四周,竟发现这地方了无边界,没有出口。
她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光,远处似乎是耸立着一座座延绵不绝的雪山。
她不免得慌张了。
忱羌定了定神。
可无论脚步如何向前,山还是在远处。她身着红色战衣站在这一处,显得遗世独立,但是又十分之渺小。
不知过了多久,忱羌才听见有人唤她。
“姑娘,您可别在往前走了,没有路了。”忱羌听出来这是一声带着北荒洲地界的口音。
她回过头,才看清楚了说话人的模样——身穿圆领服,一侧的衣领还往外面翻,肉眼看上去料子用得是极好的,腰间那把腰扇一眼便觉着金贵。
忱羌可单凭着这人的穿着,也认不出这人是哪门哪派?
“不像术士,也不像妖魔,这不人不魔的模样。”忱羌在心里嘀嘀咕咕着,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眼前这人倒是也不忌讳忱羌打量着他的眼神,还是脸上带着笑容,穿着一身的束身白色锦衣站在离忱羌的不远处。
“我”忱羌边说边用手指指着自己说道:“是不是已经身故了?”
那人还是带着笑容,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忱羌见了那人的回答,答案即使和她料想的一样,但是还是有些不甘心。
“唉~可惜了。”忱羌有些红着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可她也只是感叹了一声,后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个很重的包袱。
“算了,死了也罢,重新来过未必是件坏事。”
“姑娘,且慢!”
“在下是往生殿的引灵官,名唤萧风。”那人抬手制止忱羌作势要向他走近一步的做法。
“忱姑娘,死过一回,做事倒有些不像你生前的作风了。”萧风还是笑着说道。他像是在好心提醒,又像是在警告忱羌。
忱羌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作势要上前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开口问道:
“你知道我名字?”
“当然知道,我连你形事风格都知,你姓甚名谁,知道又有何奇怪?”
“那我为何不能前进?”
“忱姑娘,你请看脚下?”萧风边说,只是大手一挥,一道白色的光便从他的袖口中飞出,后只见原本只是纯白一色的地方,顷刻之间便万象更迭。
忱羌看着脚边,只是一步之差便是万丈深渊。
萧风站在悬崖的另一头,还是如开始见到的那般,用和蔼可亲的笑脸看着忱羌。
“忱姑娘,不怕?”萧风开口问道。
“怕,谈不上。我生前经过比这个还可怕的景象。”忱羌说完,低头看着悬崖边上无数个想要向上爬,但是又别厉鬼给残忍的抓回万丈深渊处。
人比鬼还可怕!
“你有话,不妨直说。”忱羌看萧风不让她前进,现又给她硬生生的“开”了一处悬崖。她问道:“我是不够格去投胎吗?”
“倒也不是。”萧风动了动手里拿着的八角引灵灯,说道。
“那又是为何?”
“够不够格,我定夺不了。”萧风终是不笑了,他扯了扯笑的有些累的嘴角,便随后在一瞬间换了一副很严肃的模样说道。
“哎呀~你们俩就不要在这废话了!姑奶奶我还要着急着要去看斗灵台的比武呢!”
“忱姑娘,请吧。”萧风抬手作势邀请忱羌过来。“如我刚才所说的,够不够格,我和赵召召说了不算,你说了才算。你有没有资格到我们这边,你自己跨过这道悬崖就好。”
“跨过?”忱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萧风说道,“是否当真?”萧风刚一要答话,便只听见这无边无际的地方晃荡着赵召召的声音。
“当真!”赵召召很大嗓门大喊道。
忱羌和赵召召两人同时扯了一下嘴角。
赵召召是因自己的恶作剧而感到窃喜,而陈羌是因只是高估脸自己的能力。
忱羌背过手去脸顿时有些惊讶,因为她发现戴在腰间的剑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忱羌收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表情,想靠着自己的魄力让自己成功“跨”到悬崖的另一边。
“忱姑娘,你还是别试了。我们可说的当真是跨过来。这里是鬼界,早已经不是人间。你现在就是一个一点武功和魄力都没有的灵魂而已。”
赵召召看自己的恶作剧成功之后,便不拿忱羌开玩笑了。
“忱姑娘,跨过来吧!”扎着高马尾辫子的赵召召,站在悬崖那边大声的说道。
忱羌打量着她和萧风还有赵召召的距离,足足是有六十尺!这要如何才能跨过去?
萧风见忱羌有些犹豫不决。
“忱姑娘,还是我刚和你说过的那句话,你犹豫不决的样子可真和你生前大不一样!”萧风说道。
“是啊!忱姑娘,你可是那着一把剑就把周王给赐死的人。”赵召召接着萧风的话口说道:“忱姑娘,敌人可不给你犹豫的机会。”
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忱羌生前经历过太多次了。
生前,他人都说她性格泼辣乖张,杀人果断又狠戾。
可从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不愿意表现出自己胆小又犹豫的那一面给世人知道,因为这不会被她自己的身份允许,也不会被她母皇所允许。
“忱羌,出手的速度要快!力度要够重!速度快,血液就不会沾到你衣摆上,你的脸也才是干干净净的。”她母皇在她年幼时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的和她说道过很多次。
“羌储~不要把后背留给别人。他人靠不住,你只能靠你自己。”忱羌好像恍惚之间又看到了沈秦安很温柔的神情。
“忱姑娘,不跨过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这一世到底值不值得。”萧风抬手指着自己手里拿着的引灵灯说道:“姑娘,这掌灯只能点亮一个时辰,过了半刻钟,若灯灭了,你还是没有跨过来,那我们只能等下一次的良辰吉时再来接你。”
忱羌没有想到,自己生前没这么窝囊过,死后倒是变得如此。
忱羌的脚底下一群厉鬼正抓这一个又一个灵魂生吞活剥,对面是脸色平静如常的看着她的萧风和赵召召。
忱羌眼看着萧风手里的那一盏灯就要圆形的白色灯笼中要消灭,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眼一闭,心一横就跨出了那一步。
“哈哈哈,师父你看她。”赵召召笑弯腰的说道。
“忱姑娘,睁开眼睛吧。你跨过来了。”萧风站在只离忱羌一步距离的地方说道。
“这么容易!”忱羌睁开眼睛后,心里嘀嘀咕咕的说道。
“看来忱姑娘,生前做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意义的。”萧风笑着说道。
忱羌这一次才算是真的看清楚了萧风的模样,才发现这人好像并没有比她年长很多以及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比之前的要真诚不少。
“忱姑娘,随我们来吧~”
……
三人并排一起走在见不到目的地的一路白光的的某处。
忱羌能够感受到脚下所走过的地方是实地,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
三人都沉默不语的向前走,方才还会拿她打趣的赵召召亦步亦趋的跟着。
忱羌用余光打理着走在最右边的,身型比她小半个个头的赵召召。
赵召召双颊出点缀着红色的面靥,身材偏瘦,身着着青色的落花流水纹样式的便服,不是绝世美人的大家闺秀模样,反倒是多了些刁蛮的小姐气质。
按照年纪推断,赵召召应该是和自己被立为储女的笈竿之年相仿,忱羌心里盘算着想道。
“在下赵召召~”赵召召先是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她嘴巴也是闲不住的,便开始同忱羌介绍起自己来了。
“我和我师父都是引灵官。”
“引灵官?”忱羌问道。
“嗯。通俗点来说就是引领灵魂去往斗灵台的官员。”
召召接着解释道:“但是不是每一个在人间死去的人,都能够跨过那到悬崖。那跨过那到悬崖的人,说明悬崖低下没有需要用你的灵魂去赎罪的厉鬼。”
“我能否理解赵姑娘的方才说的话为:我在人世间所做的罪,所犯下的错,都没有让对方成为厉鬼?”
“差不多吧~”召召点头回答道。“对方不会因为你的错而成为厉鬼,成为厉鬼的灵魂是因他们自身所犯下的错。你的错不会成为他们的果。”
“跨过入灵桥只是第一步,姑娘你能不能投胎,接下来就是你要走的最重要的一步!”萧风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哪里?”忱羌问萧风道。
“斗灵台!”赵召召有些兴奋,她笑不露齿的看着忱羌说道:“那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哦~”
突然靠过来的召召,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这个表情让她想起来故人——周王,一样的阴狠,这个发现让忱羌有些错愕。
忱羌便留心觉得眼前这个不过笈竿之年的姑娘,绝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