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回溯
虽然不知道这个音希寺的老僧是怎么出现的,但姜钰还是将他邀进了破庙。
虽然损坏的门窗并不能遮蔽到所有人,那破掉的青瓦裂缝中,还呼呼漏着风,随时可能会被那群穷凶极恶的村民发现,但总好过外面猎猎的风雪。
姜钰本想要出手布置结界抵御风雪,但沈摘星快她一步,拿着一堆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杂物,竟然也快速布置出来了个牢不可破的结界。
她诧异的看了一眼,心里有些狐疑。
从前在衔云山,沈摘星还是风生兽默默的时候,没有表现出过布阵的手段。
在‘生魄’之前,他究竟是谁呢?
此间地界时空古怪,方才刚离世的人,转眼连坟墓都不见了,难免众人心中压抑。
好在还有相阳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没等姜钰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他招呼几人来烤火,勾肩搭背的让沈摘星坐在了左边,自己盘腿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不知道他从哪掏出来的尖头锉刀,在火堆旁烤的手暖和了之后,用破庙中有限的木料竟然也能在短时间弄出两个粗糙的小偶。
沈摘星看的稀奇,被相阳转移了注意力过去,姜钰叹了一口气,邀了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他们的老僧在火堆旁坐了下来,阴幡儿警惕的望着老僧,闭上了嘴站到了姜钰身后。
那两只小偶,一只拿着小木锤,努力修补着漏风的破窗户,敲着当当作响;另一只则是抱着干木头跑来跑去,给他们添加柴火。
那位来自音希寺老僧脱下了帷帽,他抖落了一身冰雪,露出脸来。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老僧眼眸中依旧清澈纯粹,两条雪白的长眉与胡须一齐垂至肩头,看起来十分和善。
老僧在相阳身边坐了下来,好奇的询问道:“小兄弟你这是万象谷的机关之术吧,你是偃师,对吗?”
“大师还蛮识货的。”相阳局促的搓了搓鼻子,紧绷的脸上露出一点轻松来,他放下锉刀向老僧抱拳,“在下相阳,正是一位偃师。”
“阿弥陀佛。”
老僧双手合十回了一礼,目光看向姜钰和沈摘星二人:“贫僧东陵,来自音希寺,不知这两位少年英雄如何称呼。”
姜钰眸色闪烁了一瞬,拱手向老僧东陵一礼。
“久闻东陵大师的名号,晚辈衔云山登仙阁姜钰,他是我师门师兄沈摘星。不知道东陵大师怎么也会在这里?”
东陵和尚,早年间半路出家,因为天赋高,又善占卜之术,民间信众极多,而被世人拿来与音希寺的三位大师并称音希寺四罗汉。
师父曾和她说起世间各个门派,在说到此人时沉默了良久,只说是个可怜人。
姜钰瞧着老僧高大的身形,笑容可掬的憨厚模样,心中有些疑惑。
如此乐观豁达,怎会是个可怜人?
东陵和尚将禅杖放下,听到姜钰自爆门户,来了几分兴趣,他目光在沈、姜二人身上打转:“哦,衔云山登仙阁?难道小施主二人是引雀的弟子?”
姜钰有些惊讶:“大师认得我们师父?可我未曾见过您。”
东陵和尚笑了起来,浑厚的笑声震的空气有些发颤。
他好不容易停下来顿了顿,这才扭头道:“贫僧与小施主的师父算得上是相知的朋友,他离开星衍宗后去衔云山,也给贫僧传过信。只是自从主持离世之后,贫僧便不再下山,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了,小施主没有见过贫僧也是正常。”
“不知道引雀如今何在?近来身体可好?”
姜钰闻言只能苦笑摇头,她低下头来:“师父前些日子下山了一趟,就再寻不到踪迹。我出来寻他也有一个多月了,只在海堂香主那里寻到了一些线索。如今却困在了此处,”
玉无痕说要找到师父就得勘破玉牌的秘密,但依照师父的性子,她想要解密,定是万分困难。
也不知道这个秘密与此处封印可有什么相通之处。
自从来到这里,姜钰的疑问就没有停止过。
阴幡儿听了这几人交谈的内容,脸色有些古怪,小声嘀咕道。
“衔云山登仙阁?这是何地?那戚二爷不是星衍宗的神将登明么?”
相阳接过一旁小偶递过来的柴火,扯了扯嘴角:“这位阴大哥,你关进来都多少年了?戚二爷早脱离星衍宗,另拜他门了。”
阴幡儿掀了掀眼皮,冷笑一声:“我都进来四十五年了,世间有变化我不知道不是正常的么。”
“比起这个,你还是快跟俺说说,那登仙阁是什么地方?还能让对星衍宗忠心耿耿的戚二爷跑那去?”
“登仙阁登仙阁,天地玄黄,罚罪酬功,日月盈昃,神鬼降临。这登仙阁,登的是亡人的仙,飞的是西天的升。”东陵和尚笑呵呵的看着阴幡儿,“这位阴施主若是想知道登仙阁,不如贫僧来为你解答一二。”
说到登仙阁,就不得不提衔云山。衔云山原本只是一处普通的高山,但他身在阴阳交界之地,故此又自成小界,小界之中又自生不少生灵,因阴阳之分而无法两相进出,故有冥山衔云的称呼。
冥山衔云,当年让所有修行人闻风丧胆的地方,进者,九死一生。
而登仙阁,就建立在这么个地方。
整个门派低调又隐蔽,全门上下至多也就二十几人,外界无人知晓也是正常。
门主神出鬼没,姜钰自己也没能见几次。
有传言说门主手中怨魂无数,主宰冥山,统御了阴阳之交的亡魂往来。
所以那东陵和尚也许说的没错,登仙阁,登的是亡人的仙,飞的是西天的升。
阴幡儿咂舌,想到自己的便宜主人不正是登仙阁的人么,他转头看去,发现姜钰正目光灼灼看着东陵和尚。
姜钰曲着手指轻轻敲打在葫芦上,若有所思:“东陵大师,想来你与我们的误入这里不同,应该是来此有目的吧。”
几人回过神来,望向东陵和尚,他一脸笑呵呵,只是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叹息一声。
“真不愧是引雀的得意门生,姜小友一针见血。不错,贫僧确实与你们不同,是主动进入这个封印的。”
东陵和尚伸出手烤着火,温暖的火舌吞吐跳跃,似要在他手中做掌上舞。
“这里是仰天窝,也是贫僧的家乡。”
“贫僧惭愧,已年过花甲,却是来此过情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