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毒再现
暮去朝来,似水流年。九幽的夏日也不见多炎热,反倒雨天来的越发勤快。
距离那场昏天暗地的仙魔大战已过去将近三年之久。而自一年多前,魔界新魔尊登位后,仙魔两族虽偶有摩擦,但也未惊起什么大的风浪。
三界渐渐稳定,九幽常有魔族溜去人界寻欢作乐,也只能寻欢作乐,若是为非作歹,恰巧又倒霉遇上在外历练的仙门弟子,打得过算他厉害,打不过……算他倒霉。毕竟仙魔两界不可能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再大战一场,好在三年里也没闹出过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
九幽那位年轻的魔尊更是只知终日懒在魔宫里混吃混喝等死,不理政事,九幽上上下下的繁琐杂事于是全部都压在了魔君诀修身上。
整日十二个时辰,除却睡觉吃饭,他几乎有三个时辰都泡在望羽宫里处理幽都的政折。
要说他忙,其实也不然。
譬如今日他打开的第一条折子,乃是魔军统领青川所报,内容是:幽都一切安好,问诀修大人安。
第二条折子,则是外遣调查黄泉剑和褚江玦下落魔君的折子:极南之境未有踪迹。
第三条则是魔君半沧的折子,勉强能辨认出的狗爬字:再借小爷一担夜明珠,最后一次,一共欠了三十六担,赢了双倍还!
第四条则是魔君流末的折子,入木三分的字迹可见其书写时之愤恨:赶紧查封幽都所有赌坊!!立刻!!马上!!
诀修眉心一动,心道若是查封幽都全部赌坊,只怕望渊宫那位第一个不同意。
再打开第五条折子,竟是长临河渡河魔使的折子,诀修扫了眼里面的内容,面色微变,拿上折子匆匆去了望渊宫。
此时正值辰时,魔尊还懒在被窝里睡觉。也多亏九幽终日天色灰蒙蒙,没有阳光能透进屋内打扰她的好梦,常常一睡就是午时。
守在殿外的宫仆正要出声提醒来人,魔尊还在睡觉时,一瞧见是诀修后,就连忙噤声退下。
要说在这魔宫里,和魔尊关系最好的,除了大长老,便是眼前这位魔君大人了。也只有他敢吵醒睡得正香的魔尊,还不会被胖揍一顿。
诀修踏进殿内,宿醉的酒臭味扑鼻而来,他皱了下眉,又扫了一眼地上醉得不醒人事的男宠红黄紫绿白,跨过他们来到床塌前。
那张大床上的人睡得四仰八叉,衣袍散乱,被子半截都掉在了地上,长发也乱七八糟地揉杂成一团,侧着的半边脸还泛着未褪完的红晕。
这一年半里,这位魔尊几乎日夜如此荒唐,比起她父亲,有过之无不及。
诀修也对此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他拽着她的手腕一扯,将她拉起,“公主,起床了。”
他还是喜欢唤她公主,而非魔尊。
褚摇光闭着眼甩开他,身子就跟没骨头似的再次跌进床里,闷声咕哝道,“别烦我。”
诀修无奈地附身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褚江玦杀来了。”
褚摇光猛然睁开眼,一下弹起上半身,脑袋撞上诀修的下巴,两者吃痛,一个龇牙咧嘴地捂住头,“哪?哪!”
一个咬牙地捂着下巴,把手里的折子扔在她身前,没好气道,“自己看吧。”
“这是啥?”褚摇光一边问一边拿起折子,打开一看,皱起了眉。
这折子虽是渡河魔使的折子,里面却夹着来自仙门青元门白羽上仙的信件,她打开粗略一看,大概明白了此信的来意。
近来靠近九幽的凌河县频频有人失踪,起初众人还以为是人为,便交由当地官府处理,却始终不见成效,依旧有人失踪。众人开始怀疑是妖魔所为,却一直没有实质证据。直到两日前,一名失踪的青年男子突然归家,却昏迷发烧不止见人就咬,这种恐怖的症状无不令人忆起三年前那祸害人界的血毒。
三年里,血毒在人界早已销声匿迹,没想到时隔三年,又突然一现,众人一时惶恐不安至极,怀疑是魔族所为,担心魔族又欲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于是急急绑了那青年男子,求上了离凌河县最近的仙门,青元门。
青元门确诊那青年男子的确是身中血毒,可人被送来时已经晚了,连三年前剩下的解药都还来不及喂,男子就一命呜呼了。
这三年来,三界相安无事,仙魔两族更是默契地保持着和平,青元门实在想不明白魔族此举何为。毕竟当初褚江玦需要用血毒来制造堕魔,现在的魔尊又不需要,是以,青元门除了派人前往凌河县调查以外,顺便还拖渡河魔使递来了这封信。
此次血毒突现,究竟是意外?还是魔族所为?又或者是……
褚摇光扔了信件,“去问半沧,是不是他干的。”
诀修却道,“半沧白日泡在酒楼,夜里泡在赌坊,哪有闲工夫干这事。”
褚摇光挑眉,抬眸看他,“不是他,你觉得又是褚江玦?可这行事风格,也太小心翼翼了。”
诀修靠坐在她床边,悠悠道,“难说。只是这青元门发来试探的信件终归要回一封,否则以为是我们干的,联合仙门讨上九幽,可就麻烦了。”
褚摇光打了个呵欠,又埋进被窝里,埋怨道,“那你去处理不就好了?干嘛非要叫醒我。”
诀修垂眸看她一眼,“以仙门行事风格,若此事青元门不能善了,多半会求助其他仙门,到时候凌河县可就热闹了。”
她将脸缩进被窝里,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看着办吧,我要睡觉。”
诀修嗤笑道,“到底你是魔尊还是我是魔尊?什么事都让我来,你快活的时候不见你叫上我?”
被子里头传来她敷衍的声音,“嗯嗯嗯。”
诀修气笑,“……”
……
浮玉山近来上下也忙得很,忙着筹备仙门大会。仙门大会每四年一度,十大仙门轮着做主办方,上一届还是在玄女门,今年正好就轮到了长华。
只是这等俗事自然轮不上长华掌门亲力亲为,云泽也是个贪图安逸之人,便潇洒地将此事扔给祁寒和玄桦来操办,自己则是整日抱着酒坛在浮玉山每个角落里偷闲。
可这日一封来自远方青云门的信件却打破了他老人家的清净。
他拿着这封信件匆匆飞往清寒峰,在明义殿种满绣球花的花圃里,找到了正给花圃修剪枝叶的常景和。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仙魔大战以前的清闲时光,这位长华掌门整日不是躲屋子里看书,就是喝茶吃糕点,要么就是种种花养养树来打发漫长无聊的时间。
唯一不同的是,正值炎炎夏季,浮玉山头顶骄阳如火,本该不惧寒热的大乘仙人,却在这夏日里,穿着一身极其单薄的衣袍,身边还架着两盆从寄雪崖凿来的冰块。
即便如此,他的额间仍旧冒着一点点虚汗,若不仔细瞧,难以觉察。
但云泽却一眼就发现了。
千年修为,早该渡九天雷劫羽化真仙,却因长华接班人一事一拖再拖。一场仙魔大战,又导致修为受损,落下旧疾,难以承受雷劫,如今只能压制修为强留于三界。
云泽一下担心得连自己为何而来的事都忘了,“师兄。”
常景和却面色如常地温声问,“难得见你没喝酒,有何事?”
云泽叹了口气,将信件递给他,“白羽来信,说是凌河县又突然出现了一例堕魔,而且还有人频频失踪,又事关魔族,而魔族却回复白羽非他们所为,可事情真相如何却不得而知,想请我们派人去帮忙。”
常景和接过信件扫了一眼,淡淡道,“嗯,此事若是妖魔所为,长华本就不会置之不理,更何况还欠青云门一个人情。”
云泽犯难道,“师兄,话虽如此,可现在仙门大会在即,弟子们都兴奋得忙着筹备大会呢,派谁去比较好?”
常景和思忖道,“此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便派祁寒和玄桦去吧。”
云泽哎呀道,“祁寒可不行,他走了我不得忙死?玄桦倒是可以抽出去,琉苏这两年也长进不少,让她也跟去历练历练也行,就是担心遇上个厉害的妖魔,他们两个应付不过来。”
更何况那地临近九幽,翻过九幽山可就是魔界。
常景和道,“让月燕也去吧。”
云泽听此,却又有些犹豫。
陆月燕半年前才从苦寒山回来,一回来就闭关了三月,出关后也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除了一心待在清止峰修行以外,还会时不时到清灵峰替长老们代课。
看上去倒是……一切如常。
似乎看出云泽的犹豫,常景和便道,“他身上的同心咒已解,云泽不必担忧。”
云泽却道,“同心咒虽解了,谁知道那小子心结有没有解?”
常景和道,“月燕自小聪慧,心性通透坚韧,更何况他闹也闹过了,不会再执迷不悟。”
云泽怀疑地看了眼他,随即叹口气,“说到底,老子也是看着月燕长大的,别看他从小到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看着乖巧伶俐,实际上呢,小时候白桦帮琉苏作弊仙考,他这个师兄还会帮着偷瞒呢!还以为老子不知道,老子就是懒得找他算帐。”
常景和轻轻一笑。
云泽摆手道,“罢了,既然你这个当师父的都不担心,我也懒得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