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谢礼
褚摇光眼眶红红地盯着他,“不要,我就要你带我去紫云顶。”
他眸光微闪,“紫云顶?你要的歉礼是这个?”
褚摇光心中好笑,面上却不解道,“不然呢?”
陆月燕,“……”
听她哼哼两声道,“听说紫云顶是你们浮玉山里头风景最美的,可惜琉苏飞不上去,我又实在好奇,只好拜托你了。”
好一会儿,他应声道,“好。”
他抬手正欲拎起她,她连忙后退,语气坚决,“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架着我,你要背我才行!”
他直接拒绝,“不行。”
却不成想,褚摇光转头就死死抱上她身后那颗大树,一副“你不背我我就死赖着不走”的模样。
陆月燕,“……”
他一阵无奈,瞥她一眼,转身站住,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身子一重,背后便挂了一头无尾熊,紧紧地搂着他脖子。
他脸色瞬红,呼吸困难,“放……松点。”
她松了点力,“哦。”
他掐起诀,眨眼间便扶摇直上九万里,四周皆是虚无缥缈的白雾流云,逆着的冷风刮得她直将脑袋往他颈肩里埋。
待耳边呼啸而过的风静止下来,她抬起头来,一片淡蓝色的花瓣轻轻拂过她的眉眼,她怔住,放大的瞳孔倒映出满天飘舞纷飞的莹蓝色花瓣,薄得像是精灵透明的翅膀。
她低头,不远处的那根壮硕得几乎二十人都环抱不住的粗粝树干闯入她的眼帘,她震撼此树的磅礴与巨大。
她抬眸一望,竟是一片看不见边际的蓝海,无数浅蓝色的花瓣交错层叠,忽深忽浅,透过细碎的缝隙隐约可见天光,宛如一片波光粼粼的无垠蓝海,深邃迷人。
她不禁惊呼出声,“好漂亮!”
她从他背上迫不及待地跳下来,飞奔地去到那颗巨大无比的树干旁,张开双手比了比,竟然不足它的三分之一!
她声音是掩不住地兴奋与激动,“陆月燕!陆月燕!它有这么这么这么这么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这么这么大的树!”
他走来,轻声,“你看脚下。”
褚摇光眨眨眼,垂眸,便见脚边一朵朵浅紫浅蓝的小花朵摇曳盛开着,热烈张扬地铺开满山。
她视线又往外一扫,以她为中心向外延伸数里,四周皆是一片片朦胧雾霭的浮云,竟犹如云中的浮岛一般!
饶是褚摇光今日已见过了无数美景,审美疲劳,但此刻却仍旧被美到失语。
她言辞匮乏,只激动夸道,“好多的花,好多的云,好大的树,好漂亮的景色!”
“……”
他似乎轻轻笑了声,“你还真会夸。”
她听出他的反讽之意,眯了下眼,正要偏头骂回去时,却在一片朦胧不清的漫天花雨里,猝不及防地撞见了少年嘴角的浅笑。
她不禁一下哑了声。
少年负手站在她身侧,清隽的侧脸微微偏过来,望着她眼睛微微弯起,像是透着莹润纯粹的月光。
很单纯又会心的笑容,和他平日里冷漠的脸色实在截然不同。
他笑起来,怪让人怦然心动。
她缓缓眨着眼睛,突然道,“能亲一个吗?”
少年听见这话,嘴角的笑一下僵住了,有人却捧起他的脸颊,在他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犹如蜻蜓点水,极其轻浅,却又犹如一石惊起千重浪,久久不能平息。
她在他眼前挥手,“陆月燕?”
好一会儿,陆月燕的眸光才恢复正常,可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冷静的。耳根是滚烫的,掌心是滚烫的,血液是滚烫的,心也是滚烫的。
他犹豫一下,问,“你……”
褚摇光歪头,“这是谢礼,你忘啦?”
他嘴唇微张,“那我……”
她又若无其事地打断道,“陆月燕,这棵树有名字吗?”
他微微一愣,“没有名字。”
她疑道,“这么漂亮的树,你们长华都不舍得给它取个名字?”
他轻嗯一声,微微蹙眉,“我想问你……”
她突然跑远了些,指着天,“那这里为什么不叫蓝树顶,而叫紫云顶?”
他静下来,“……要在等一会儿。”
她独自靠着树边坐了下来,随手拔了几根倒霉的小花朵在手中把玩,听言,“哦,那我坐这里等好了。”
陆月燕望着她,睫毛轻颤,良久,声音有些冷意,“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褚摇光抬起脸来,笑眼弯弯,“没有。”
他盯她一眼,眸色冷下来,没再吭声。
约莫两刻钟后。
正直黄昏,边际被染成一片丹红,夕阳的余晖落在满天蓝色花瓣上,折射出的紫光映在了附近飘过的云朵上,紫色的云海蔓延开来,虚无缥缈,如梦如幻。
褚摇光惊叹,“陆月燕,原来这就是紫云顶啊!”
许久,无人回应。
她又唤了一声,回答她的只有飘零飞舞的花瓣,和一片寂静。
她眉头一蹙,站起身,绕着树干走了足足两圈后,她才确认,此处只余她一人。
褚摇光含泪捶树,“陆月燕!”
这小子,竟然将她一个人丢在了这里,她又不会御风术,她要怎么下去啊啊啊!!
她抓狂,“陆月燕——!!”
天色渐暗,银月冷辉,高处不胜寒。
紫云顶的夜风格外的凉快,树下的女子抱着胳膊瑟瑟发抖,打了个喷嚏,后悔不已,“冷,真特么冷,早知道,就不惹他了。”
美色误事,美色误事啊!
他估计是真生气了,竟丢她在这里硬生生地吹了两个时辰的寒风。
她还饿,饿得两眼发昏,饥寒交迫。
她心中恨恼,抓起一把无辜的小花朵,撕得稀碎,嘴里骂骂咧咧,“死小子,小心眼,小气鬼,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
骂了半天也不解气,脑袋倒是昏沉起来,她干脆枕着膝盖埋着头睡觉。
只能等那小子气消了来接她。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有人走到了她身边,她没有抬头,听他平静的声音,“起来,天黑了,我带你回去。”
他等了一会,不见她抬头,他蹲下来,皱起眉,“睡着了?”
她动了动脑袋,偏过头,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晕,流着鼻涕,眼神不太清醒,但仍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他打量她两眼,伸出手轻轻贴上她额头,有些发烫。
他忽然意识到这山顶的风有些太过寒凉,她没有修为护体,会受寒。
陆月燕抿唇,“赶紧起来,我带你回去。”
她缓慢地眨着眼皮,最后两眼一翻,身子侧着栽进了鲜花地里,紧闭双眸,长发散了一地,宽大的衣袍凌乱不已。
她意识昏沉,好一会儿,才感受到身子被人捞起,神识浮浮沉沉,像是泡在温水里,又像是落在棉花里,温暖又绵柔。
陆月燕抱着她一路奔进她房间,将人安置在榻上,又打来一盆凉水,浸湿棉布又拧干,搭在了她滚烫的额头。
她一会颤微微地喊冷,他给她捻紧了被子,过了一会,她又一脚踢翻被子,说好热,开始扒拉自己的衣裳,他直接连人带被子捆成了个春卷。
她热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陆月燕,我要热死了,给我解开。”
眼前的人眸光清清,一动不动,她气急败坏地在榻上扭曲着,好半天,不见被子松动,遂放弃。
又过一会,已是深夜,她又不热了,浑浑噩噩地彻底沉睡过去。
陆月燕给她解绑,捻紧被子,取下她额头水分被蒸发得差不多的棉布,他指尖触碰到她额头,已经差不多退烧了。
他松了一口气。
他盯着她脸颊红红的睡颜,额间汗湿的发梢,他眼神微凉,自言自语,“你还真是能折腾人。”
卯时三刻,天微微亮,一片浅蓝。
只睡了两个时辰的陆月燕照旧起床,开始打坐静思,刚闭上眼,耳朵敏锐地捕捉院子里对面房间开门的声音。
他诧异她醒得这般早,又发觉自己分心,正打算不管她,专心静坐时,又听见她逐渐远去的脚步略显匆忙。
他猛然睁开眼,她想做什么?他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