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其实是真的懂医术的。她的师父是位名医,叫做胡南枝,经常在华夏和西边的大月氏之间云游行医。花神本名谢如花,出生于洛阳,小时候家中遭遇变故,流落街头,恰好被云游的胡南枝救下,从此与他学医。十几年后,胡南枝仙逝,遗愿是将自己的骨灰送回华夏腹地。
谢如花随胡南枝漂泊多年,风吹日晒,飘忽不定。因为师父乐善好施,他们虽然治好了无数病人,收入却刚刚好够二人的吃喝用度。这样的日子,谢如花已经有些厌倦了。她向往安定富足可以潜心钻研医术的日子。所以,她将师父遗骨送回他的家乡之后就去考察了许多官方的医署。在那里,她可以接触到更多的典籍和同行,及稀有的药材和最新的医疗工具。并且医署每个月有稳定的月俸,比在民间开医馆要稳定省心的多。
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去华夏各地不同的医馆考察,应征。鉴于她出身医家名门,又有丰富的行医经验,除太医院外,其他医馆都允诺了很好薪酬,并且承诺她开设一间草药坊,便于她钻研草药的药理。一年以后,当她回到洛阳她认为最心仪的医署时,医令官却告诉她不能给她草药坊了,因为官府今年库银紧缺,医署没有多余的钱建立新的药坊。他们建议她去两年前新建药坊的柯医官那里坐堂看病和研究草药。柯医官年轻有为,研究草药的思路与如谢如花类似,且在洛阳根基深厚,识得许多医药名家。
近年来,地方医署的目标是培养可以获得太医院资助的新秀。进入太医院资助的新秀的人数是评价地方医署能力和能否获得新一轮官家拨款的重要标准。太医院为了鼓励医学的发展,投入了大量府库官银,并制定了严格的量化考核标准,包括发明医疗器械,发现新的诊病医病的方法等,而这些创新性又集中体现在撰写医学专著上。
所谓上有正策,下有对策,地方医署为了方便,直接拿医学专著的数量和影响力大小作为招募新人的标准,并且出台了种种自己的考核标准,期待这些新人加入之后以这些标准鞭策自己达到太医院的要求。后来,地方医署又想到,若我署只招一人,那我署所发专著自是比那招两人的少,我何不招许多人,然后几年之后让他们达不到我署标准,之后我再招许多人。如此一来,我署必定进步神速,名扬天下呀。这就是谢如花来时,华夏的大致情况了。
谢如花去洛阳府医署柯医官那里行医几年,兢兢业业,起早贪黑,协助医官从新秀成为了金秀。自己的日子却觉得过的郁郁,好像没有了当年与师父一起时那种对医学的浓厚兴趣,还担心不知哪年被优化了。有了新发现辑写专著是好的,但是若为了写专著而去做研究,似乎就变了味。可是若不写专著,过不了考核,就要被优化掉了。或许,对生存的焦虑损耗掉了她的热情。
都说,长安居,大不易。东都洛阳居,又何尝易呢。作为寻常医官,在东都要想定居下来,买个自己的居所,需要借贷官家银两,然后用一生来偿还。若是可以在医署安安稳稳的行医一辈子,这倒不是问题,怕只怕几年后被优化掉,那可就麻烦了。偶尔回想起当年与师父一起漂泊的日子,虽然苦些,却自由自在,赚的够吃的够住的,剩下的就是悬壶济世,钻研医学,岂不快哉。谢如花不知她来这东都是对是错。
几年时间一晃而过,谢如花终究还是离开了洛阳,去寻找不同的道路。不同的道路有许多。比如,她可以像李伊莲一样,找一处世外之地静心钻研;亦可以自己开一家医馆,一边行医养活自己,治病救人,一边以余力进行钻研;或者她可以开一间药材铺子,赚钱之后再研究自己的药材。或者,她可以离开东都,去一个压力小的地方医署,纵然那里的医术研究条件没有东都这么好。然而,她没有选这些路,因为在东都的生活促生了她的一个执念。
在东都的那些日子里,她时常问自己,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生存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东都自是繁华热闹,包罗万象。来游玩的人觉得那是人间天堂,贩夫走卒们觉得那是寸土寸金,达官贵人们觉得那是他们的家。然而,对于谢如花来说,那热闹是不属于她的。她每天跨过半个东都,往返于医署和她赁的屋子。早街上的热闹喧嚣只让她觉得拥堵,妨碍了她的步伐;晚上她回家时,几近宵禁,街上早已无几个行人。这就是她的东都。终其一生,她都不一定能在这里安定下来,这样的漂泊与当年的漂泊何异?
她的梦想从治病救人钻研医术渐渐的变成了她想要钱。如果她有钱,她就可以在东都安定下来。如果她有钱,她就可以不必害怕被优化。如果她有钱,她就可以不必管什么官家拨款,她可以自己生钱搞医术研究。有了钱,她就可以做最伟大最先进的研究,那是她的梦想--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可是,钱从何来?她在她东都的寓所里读了很多很多书,终究还是找到了一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