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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北境王宫

天深 森千树 5094 2024-07-10 13:38

  北境大元元年九月,大雍三公主随使臣抵达王城,千街灯树如焰,万户繁光缀天,梵音远扬天外,王城沉浸在欢歌笑语中。

  车马纷纷,百姓如织,争相挤入长街,观望三公主的仪仗。

  大将军丹祖护着三公主一路行到王宫宫门前。宫门大开,四处张灯结彩,吉火满天,宫中侍臣候成人海,蜿蜒着通向祭宫。

  侍臣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好奇地看向华美的宫轿。

  宫轿已经停了,一个身着茜红宫装的高大嬷嬷对着轿帘躬身说:“殿下,已经到北境王宫了,正值吉时,您可以下轿了。”

  两个沉稳的大宫女挑起了轿帘,帘中女子慢慢探出了身,踩着矮凳下了轿。

  入眼是满宫花灯,王宫各处叠翠堆金,浮光耀影,万丈夕霞照耀在半山上,王宫仿若仙宫。

  华心兮微微讶然,只听闻北境荒蛮,不想王宫如此辉煌。

  一个华服少年从宫道缓缓走来,两侧侍臣纷纷行礼,少年微微点头,走到了她身前一丈的地方。

  少年躬身行礼说:“吉日良辰,王上正在祭宫,特命臣弟前来迎接三公主,恭迎公主殿下!”

  他神色恭敬,目不斜视,修长的身子躬得极低。

  华心兮打量了他一眼,少年行止翩翩,眉眼间一片洒脱。

  她拱手行了个礼,跟着少年走进了宫门,侍从们浩浩荡荡地跟在两人身后。

  王宫地势盘旋,少年放慢了脚步。

  华心兮努力保持姿仪,生怕失仪于满宫侍臣眼前。

  李嬷嬷连忙跟上,谦恭地伸手托着她的手。

  她松了口气,连月乘轿她腿脚有些虚软,走不了太远的路。

  她想起倾云初入皇宫那夜,父皇命倾云献舞,分明是有意刁难。父皇的算盘一开始就打好了!

  她心下苦笑,默默捏紧了裙角。

  祭宫萧鼓喧天,远远可见山上逐层燃起的火树,火光四溅,似千星坠落,一轮圆月从星坠处升起。

  祭宫亮如白昼,高台上站着一个身着大红吉服的伟岸男子,目光透过层层火光朝她看来。

  只一眼,华心兮便是一惊,好生锐利的目光!她低下头不再张望,任大红喜袍逶迤曳地。

  穆顼戴着王冠,站在高台上看着一步步朝他行来的三公主,心里有淡淡喜意。

  浮世三千,与他同登祭宫的唯有她,他的王后。

  月色灯山满帝都,如何消得此良辰!

  鼓声渐急,少年引着华心兮走到了高台下,恭敬地行礼说:“王上,臣弟不辱使命,将王后娘娘带到了。”

  穆顼神情愉悦地说:“甚好,泽兰,你入座吧。”

  泽兰退到了高台左侧,入了座。他抬眼看向对面,舜姬轻轻颔首,她座下的女眷们似笑似怨,看向了王上和王后。

  王上和王后开始祭天,牲畜摆了一地,祭司口中喃喃有声,用木枝沾了神水轻轻抽打在两人身上,金盆里不时扑出火星。

  祭祀仪式十分庄重,接连祭拜了天地,火神,最后祭司引着两人走到了舜姬跟前。

  “噗通!”穆顼重重跪下,王冠上珠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华心兮也跟着跪下,和他一起虔诚地伏地跪拜,直到舜姬起身扶起两人。

  祭祀完毕后,热闹的宫宴开始了,席间觥筹交错,笑语盈盈,不少大臣家眷前来问安,华心兮只得撑起精神应付。

  过了一会儿,几个姿容华美的女子端起银杯迟疑地走到了她跟前,为首的是个丰腴的娇媚女子。

  女子双手端起银杯捧过头顶,躬身行礼说:“给王后娘娘请安,愿娘娘千秋永安!”

  她身后几个女子也纷纷举起银杯问安,美酒在杯中微荡,晃碎了月影。

  华心兮轻轻应了一声,捧起银杯一饮而尽,女子们欢喜地回了座。

  她有些疲惫,随手招了招身后的人说:“你与我说说,那几个女子是什么人?”

  泽兰有些讶然地转头看了一圈,王后娘娘这是在叫他?

  他捧着银杯躬身说:“王后娘娘,那是王上的姬妾们,为首的是凌姬。”

  凌姬?宠姬果然气焰嚣张,她刚入北境王宫,凌姬就敢借问安之名灌酒。

  她心头冷哼,改日找个机会好好治治凌姬。她侧头看着泽兰,想要再问些话。

  泽兰这才看清她,他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惊讶,这张脸他见过的,去岁在大雍钟国寺碰见倾云长公主时,同行的就是这女子,似乎是……大雍四公主?

  他沉下了脸,大雍这是偷梁换柱。他飞快看了一眼首座上的穆顼,穆顼与大臣们相饮甚欢。

  他压下了情绪,飞快地行礼退下。

  华心兮微微皱眉,泽王爷方才神色似惊似疑,莫非他在雍京见过华青鸾?

  华青鸾这坏事的小蹄子!这可是欺君之罪,被北境王得知如何是好。

  她猛地站起身,朝男子席看去,泽王爷已经走了。她心急如焚,泽王爷那神色是何意?

  穆顼捧着银杯高声笑谈,似是大醉,眼中余光却关注着华心兮,见她突然站起身他心头有些疑惑,王后何事失态?

  他顺眼朝男子席看去,席中大臣三三两两地喝酒,并无异样。

  许是她乏了,连月跋涉一个弱女子如何撑得住。

  他放下银杯,走到了华心兮座前。伟岸的身子挡住了火光,他温和地问:“王后可是有些乏了?不若朕送你回寝宫。”

  华心兮心头猛跳,连忙敛色说:“王上亦是疲乏,臣妾唤嬷嬷送我便是,不必劳烦王上。”

  一只宽大的手伸在她面前,她只得将手放了上去。

  穆顼紧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朝山下走去。

  火树明亮,梵音隐隐,两人从祭宫缓缓走下,侍臣们纷纷躬下了身。

  华心兮只觉握着她的手宽厚温暖,手中有层层细茧。

  “王后,前方就是伽罗殿了,朕亲自为你营造的。”

  穆顼神色温和地看着她,自去岁先皇派使臣入大雍求亲,他便知先皇在防他,先皇拿他西境十城替他定下了外族女子为王妃。

  他并无怨言,他的封地在西境,西境是盐碱贫瘠之地,他只怕苦了大雍的天之骄女。

  听闻大雍皇帝同意三公主北上,他连忙命人在西境起丘营造宫室。谁曾想先太子意外身死,他登上了九五之尊之位,三公主成了他的王后。

  他登上王位后,命人仿照大雍规制营造了伽罗殿,与他的梵明殿紧靠在一起。

  华心兮震惊地看着眼前华美的宫殿,丹楹刻桷,琼楼高耸,明月悬在楼顶,铺泄着满天清辉。

  她眼角有些湿润,她曾以为永生不可再见到雍京的雕梁画栋,北境毕竟荒蛮。

  她情不自禁地朝伽罗殿走去,檐下挂着一排红灯笼,脚边的琉璃宫灯透出莹莹光亮,恍若仍在雍京。

  她似悲似喜地回头,目光透过穆顼落在了王城虚空中。

  穆顼心头微叹,她多少有些不情愿。他凝视着她的脸,他的王后不如传闻中美艳不可方物,却别有一种沉静的气度,想来会是一代贤后,辅佐他共治北境。

  他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走进了宫殿,宫殿里十分安谧,圣火静静燃烧,侍女们安静地候在廊下。

  他牵着她走入了寝殿,替她梳洗着脸上脂粉,一张清丽的小脸静静落在他掌中。

  华心兮静静地看着他,想从他神色中窥出一二。

  华青鸾容颜艳丽,他也是慕名前来求娶。

  穆顼取下了她的凤冠,从袖中取出银梳细细替她梳着青丝。青丝柔顺如瀑,他微微用力,一撮青丝落在了他手中。

  华心兮眼有泪光,无声地捂住了头。他生生扯断了她的发。

  穆顼飞快地扯下了自己的长发,与她的青丝缠在一起,放入了锦囊。

  他有些无奈地说:“王后见谅,大喜之日不可动刀,朕只能如此。”

  他轻轻揉着她的发顶,顺势将她抱在了怀中。

  华心兮满心委屈,低低抽泣。

  他轻叹一声,拦腰抱起她走向床榻。榻上铺了香草和果子,他拂开果子,将她平放在榻上。

  华心兮双眼紧闭,神情悲伤,耳旁是窸窸窣窣的衣带掉落声。

  穆顼上了榻,压在她身上,看着她畏惧的神情轻声说:“王后莫怕,朕会温柔待你。”

  他解开了她的亵衣,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永远是我的王后,我待你必如初见。”

  华心兮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神色怜惜地抱紧了她。

  他满心餍足,他终于有了自己的王后,他在北境等了她一年,她终于姗姗来迟。

  外间有些吵闹,华心兮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大红帐子映入眼帘,她记起自己在伽罗殿。她有些惊慌,北境王呢?

  “你醒了?”榻前传来一声轻笑,穆顼一身白色常服,发冠齐整地坐在椅上看着她。

  她挣扎着想起身,身上一阵酸痛,她不由呻吟了一声,软软地躺在榻上。

  “昨夜……你有些劳累了,今日多歇一会儿。”穆顼轻轻扶起她,端起瓷碗小口地喂着她汤药。

  喂完汤药,穆顼用软被裹起她,抱着她去了汤池。

  华心兮神色羞赧,不敢看他,由着他给她清洗。

  穆顼给她换上了北境常服,将她的长发编成辫子,盘在了头上。

  终于有些像北境女子了,他满意地看着她。

  北境枯燥,王宫中更是陈善可乏,华心兮整日跟着舜姬娘娘习学北境规矩,日子过得极漫长。

  伽罗殿中,华心兮有些厌烦地看着院中细小的花草说:“这些个小气的花草真令本宫厌恶,来人,给本宫将草皮扒了,扔出殿外。”

  几个北境侍女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未过多时几个强壮的侍臣走了进来,飞快地将草皮扒干净了。

  李嬷嬷欲言又止,王后娘娘来了不过两月,伽罗殿中布置已换了几拨,宫中人人皆知伽罗殿乃是王上亲自布置,娘娘这不是打王上的脸吗?

  华心兮冷哼一声,她已经摸透王上的性子,只要不是太过分,看在大雍的面子上,他不会责罚她。

  她烦躁地问:“随我入宫的花奴还没栽好榴花?”

  李嬷嬷恭敬地说:“回娘娘,花奴说北境土贫,加之天气转寒,榴树一时无法存活。”

  榴花早已过时,北境冬月如何能看到红艳艳的榴花?娘娘有些刁难花奴了。

  华心兮冷着脸,她想要看到火红的榴花要再过半年,她要如何捱过漫长的时日?

  凌霄殿中,穆顼闲适地靠在榻上,任凌姬替他按压肩膀。

  一个侍女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说:“启禀王上,适才伽罗殿侍女传话,王后娘娘命人扒了院子。”

  穆顼微微皱眉,却是笑着说:“想来王后娘娘不喜欢朕寻来的野花,由娘娘去吧。”

  凌姬的指甲掐入了肉中,她心头愤恨,王上特地去荒原带回的花草王后竟令人扒了?北境荒寒,冬月要找到花草难如登天,王后太辜负王上的心意了。

  她娇媚地说:“王上,娘娘好生挑剔,臣妾倒想要野花得紧。王上不若送给臣妾,臣妾定然日日好生浇灌!”

  殿中圣火正旺,穆顼睁眼看着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凌姬娇笑起来。

  夜色如墨,冷风吹进了伽罗殿。华心兮围着火炉用起了晚膳,桌上尽是各类煎烤肉食,一小盘蜜瓜显得分外可怜。

  她深深叹气,北境喜食味重的烤肉,冬日蔬果极其缺乏,她贵为王后也只能少食,百姓桌上只怕难见影子。

  她抓起蜜瓜狠狠地啃着。

  一个衣着鲜艳的侍女走进了殿,行礼说:“王后娘娘安好,王上适才命奴婢传话,今夜歇在凌霄殿。”

  华心兮擦了擦嘴角,他歇在何处与她有何干系?

  凌姬这是皮又痒了,见王上连日歇在凌霄殿,便命侍女过来炫耀。想来凌姬的伤已经好了,正好替她抄写佛经。

  “你去告诉王上,宫中不可擅专,须得雨露均沾,今夜王上该去紫苑殿了。”

  穆顼狠狠地压着凌姬,看着她媚乱的神情,他静静数着。

  “王上,王后娘娘命奴婢传话,您今夜该去紫苑殿了。”

  他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狠狠离开了凌姬,凌姬尖叫了一声。

  他套好衣袍离开了凌霄殿。

  “不!贱人!贱人!”凌姬气得砸了殿中的宝瓶香珠,殿中一片狼藉。

  侍女小声地说:“娘娘,王后娘娘派人送了经书过来。”

  “嘭!”凌姬砸倒在榻上,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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