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凛,纷飞的雪花落在少女的长而有弧度的睫毛上,随着温热融化成点点冰晶。
少女裹紧了身上穿的略微有些脏乱的大氅,将一面铜镜抱在怀里。
她的嘴唇冻的发紫,双脚也已经失去了知觉。
“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三天,我真的快崩溃了。”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望不到尽头的雪山。
这面铜镜告诉她,她现在的身份是是燕国公主沐泽。
为什么说是现在呢?因为她记得她来这个鬼地方之前她正在自己的历史研究室里,为自己的毕业论文发愁,她研究的主题是——《论殷昌时期燕国摄政王萧鄞的亦正亦邪》
她始终认为萧鄞这个人带有历史悲剧色彩,是在历史洪流裹挟中求生存的人。
而除了他,她更同情一个人。
同时期燕国的镇国大将军,宇文寻。
如果说萧鄞在与历史的挣扎中选择了妥协,那么宇文寻则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忠义最终丧了命。
她之所以不选择宇文寻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是因为她觉得,面对历史的批判,面对血淋淋的、不带有感情色彩的文字去解释宇文寻,这太残酷了。
没想到刚穿来就遇到了雪崩,马车和仆人都被埋在了厚厚的积雪里。她滚下山崖,一身轻伤却不致命。
她在避风的角落暂避,月色溶溶,如同给雪地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霜。
在铜镜之中缓缓浮现出了一幕场景,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将军纵马疾驰,像是在追什么人。他的眼圈黑黑的,像极了她玩着手机熬大夜时的状态。
铜镜告诉她,他叫宇文寻,字既野。
宇文既野,在燕国的正史中,他始终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和正义而活着。
只不过,现在离燕国覆灭仅有不到三年的时间
“小铜,他是来救我的吗?雪崩的时候,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就留在霁山了。”
穿来的时候,这面铜镜就已经在怀里了,然而,当沐泽看向它的时候,并不是整理仪容。它好像总能预知未来,不过只能显示某种碎片,靠推测才可以对未来发生的事情知晓七八分。
对于熟知燕国正史的沐泽来说,碎片就足够了。
沐泽掰着手指数数,使自己不至于昏睡过去,毕竟在这里,睡过去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霁山有雪狼。
大约又过了几个时辰,沐泽被一阵悉悉簇簇的脚步声吵醒了,雪下的很厚,以至于哪怕再极力掩饰,一群人的声响在空寂的雪山月夜里,能被精神紧张的沐泽短时间内注意到。
她朝发出声响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看去。
一群人手拿兵刃,身着黑衣,不像是来救人,倒像是杀人灭口来的。
而且,听声响,更像是从背后几个方向把她团团围住,步步逼近。
之所以不敢轻易靠近,也许是因为她穿了一件雪白色的大氅,又将大部分身体背靠在角落里,她将头放在视线盲区里,在雪夜一时间有些难以分辨是人还是落单的狼。
大批死士越靠越近,沐泽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
“她果然还活着,追!”
饿了三天又长途跋涉,沐泽自然跑不过这些身强体壮的男人。
一个趔趄,沐泽脚下的雪一松,她狠狠地摔倒在雪地里。
“你们是谁,到底为何要这样穷追不舍?”沐泽忍着剧痛慢慢挪动着身子,从酸痛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为首的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杀手不由分说的从四面八方袭来。
“不要!救命啊!”
沐泽喊的尖锐而急促,以至于她自己都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阵阵短兵相接,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等她平复心情后再睁开眼睛,那些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倒在她旁边的尸体。
说着滴血的长剑向上看去,一个黑衣少年正面带歉意的看着她,与铜镜上的面容一致。
沐泽认了出来,他是宇文寻。
“臣护驾来迟,请公主恕罪。”宇文寻单膝跪地,语气中满是自责和歉意。
沐泽连忙说,“何来赎罪,若不是你来,我恐怕现在已经……”她靠着宇文寻的力量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够得到他的肩头。
尽管沐泽已经三天没有进食,可闻着浓厚的血腥味,还是忍不住当着尸体的面干呕。
宇文寻则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不断安抚着:“公主,我先带你回宫。”
沐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些死士是谁派来的,想在这里杀我灭口。”
她就近在一个死士面前蹲下,在燕国,死士身上都会带有某种特定的标识符号,以示归属。
沐泽在脖颈,手腕处都检查了个遍,最后只在胸口处发现了好似腾蛇的印记。
“腾蛇军?”
怎么会是腾蛇军?
莫非是大燕皇帝想杀她?
可若是皇帝,又何必赶来霁山,直接一道明旨,一了百了。
“公主,快走!”宇文寻喊道。
沐泽抬头望向周围,一双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是血腥味引来了雪狼群。
沐泽双腿吓得有些发软,这种场景她在电视剧里都没有见过。
“我们该怎么办?宇文将军?我还不想死……”
“公主莫怕,末将定会护您周全。”
沐泽是怎么回来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边护着她,边迎面抵抗奔来的饿狼。在此时,她竟然在一个历史人物的身上体会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第一份安全感。
再次有知觉的时候,沐泽已经躺在了软塌上,在心里赞叹句,不得不说,皇宫的床还是挺舒服的。
沐泽感觉到脚火辣辣的烧着,不禁皱了皱眉头。似有手指在不断的抚摸着那火辣辣的伤口,只是片刻,指肚滑过的地方便变得冰冰凉凉了,全无刚才的痛觉。
“你可真是命大,幸亏宇文将军即使找到了你,要不然朕可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沐泽缓缓睁开眼睛,少女的睫毛如鸦羽一般浓密,她看着床前之人。
身着便服却难掩雍容华贵,一袭黑袍全然用金线缝制而成,胸前用金丝绣着不落俗套的龙形蟒纹,一直蔓延到袖口处。
头上束着一只龙纹长簪,一双桃花眼倒是生的极为好看。
“皇兄?”
沐泽在燕国正史里极少看到这位皇帝,只知道他的权力被摄政王萧鄞架空,此时恐怕已经形同虚设。
“阿泽既然已经醒了,可否放宇文将军回府休息?”皇上盯着沐泽紧握着宇文寻的右手,温柔的问道。
她这时才发觉过来,连忙松手,“将军见谅,我太害怕了。”
“臣不敢。”宇文寻单膝跪地请罪。
“将军快些起身,若不是你相救,我怕是早已经身首异处了,将军何必又是请罪又是自责……”沐泽说要看了一眼燕帝,“皇兄,让宇文将军回府好好休息吧。”
燕帝脸色有些阴沉,“既如此,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宇文寻行礼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