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淇一行人经过了几天风餐露宿,翻山越岭之后,终于抵达了大荒岭。大荒岭果然地如其名,整片山岭都看起来渺无人烟的样子。每逢梅雨时节,山岭中大雾笼罩,清新的空气夹杂着野花香,让人误以为是仙人所居之地。
逍遥门就隐匿在这片山岭深处,在一堆灌木丛的深处,有一个布满机关的暗门。周慕瑜在前面领路,阿淇和阮蝶紧跟其后。突然周慕瑜转过身,对阮蝶说:
“阮姑娘,我想你是和师弟一道而来。但奈何门规森严,禁止女客入内。还请你在门外稍候片刻,如果师傅吩咐要传见姑娘,贫道再行带姑娘进来拜谒。”
阮蝶点点头,周慕瑜便带着阿淇进入暗门。等二人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她转过身将白马栓在不远处的灌木桩上,坐在一块青石板上等他们出来。
逍遥门是一座远离尘世之外的修行之所,与清虚观的门庭若市大相径庭,就连弟子大多都身着布衣,粗茶淡饭,日日以修身习道为己任。逍遥门分文武两种派别,习文者不过星象占卜,岐黄之术,奇门遁甲,风水玄学而已。这些大多都是富家子弟送到逍遥门来修身养性的。而习武者则大为不同了,大都是有仙根奇骨的有缘弟子才能练习本门剑法,其中还包括一些驱鬼降妖的本领。就连其身上所着衣饰都风格迥异,就好比周慕瑜这样富贵人家的纨绔公子,就是习文者,身上穿的也是黄褐色的道袍;而真正仙缘深重的弟子,则由师傅选中将毕生本领倾囊相授,这些弟子们穿着白衣素纱恍如谪仙临世。
阿淇跟着周慕瑜上了好久的台阶,终于到了正殿。与其他道观没有不同,案上都整整齐齐摆放着三清相。而三清相前立着一个身宽体胖的老道士,那老道手拿拂尘,与阿淇的师傅有着同样正气凛然的眼神,身着藏青色道袍,头上戴着混元巾,缓缓道:
“回来啦?”周慕瑜恭恭敬敬地作揖行李,回道:
“弟子不负师命,将清虚观诛邪道人的弟子安全带回了师傅面前。”
“很好,很好。你是祁师兄的弟子,是也不是?”
“回师叔,弟子是。”阿淇并未多言,他知道这位师叔神机妙算,早就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
“祁师兄还是那么倔,总以为大家离开清虚观是看不起他继承师傅衣钵。其实我们都是各有因果,不想在凡尘俗世过多逗留而已。而今师兄只身赴难,逼着我们师兄弟出山降魔卫道。吾辈自然是义不容辞,不过只凭我门下中人,还远远不够。你师父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东西?”
“有,师叔请看!”阿淇从怀中掏出了师傅的亲笔信和玉葫芦,双手捧上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眼前这位师叔。只见信上写道——
“想当初与诸位师兄弟一起习武练剑的时光已然一去不回,大家各奔前程,无可厚非。只是师傅曾教导过,吾辈习道者,必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就算舍身殉道,亦无怨无悔。前几日带着本门小弟子阿淇外出云游之时,在食人岭偶遇一邪祟。此邪祟凶残暴戾将无辜百姓肆意屠戮,且将吾辈习道者亦致伤致残。自知此去如卵击石,身抱死志。愿师兄师弟能将吾辈习道之人尽数集齐,共同对付这妖孽,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安稳。落款,诛邪道人。”
“慕瑜,跟随你们一同而来的那个小姑娘呢?请进来。”周慕瑜见师傅发话,便领命去带阮蝶来。
阮蝶看见暗门开启,知道他们的正事交代完了,大概有事找自己,跟着周慕瑜穿过层层石阶,来到正殿之前。
“姑娘既然跟着我师兄的弟子,想来必是有缘。而且我们男子入坤道修行之地也多有不便,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替我去天山坐忘峰送一封信?我会派慕瑜和阿淇陪你一同前往。”
“信?什么信?我本来也没地方去,那个什么天山好玩吗?”阮蝶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即使对德高望重的人也没有丝毫惧意。胖老道对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微微一笑,
“这封信关乎很多无辜百姓的生死,姑娘愿不愿意去?”
阮蝶低着头考虑了一会,不久后抬起头看着胖老道,回答道:
“愿意是愿意,不过你得派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我们,阿淇你知道的,他是个连蜘蛛都害怕的小不点;这位周慕瑜周道士,除了会油腔滑调说几句不着调的话,什么都不会。半路上要是遇见危险,我岂不是得不偿失,自寻烦恼?”
胖老道摇着头笑了两声,回道:
“慕瑜虽然不像你说的武功高强,但也不至于那么不学无术。他是我所有弟子之中医术最高明的弟子,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象。你若非要向我讨一个武功高强的弟子做你的保镖也不是不行,只是我看你聪明伶俐又爱在口舌上争个高低。我要是派学武的弟子跟你一起下山,只怕路上没遇到危险,你的口舌就惹来麻烦了。”阮蝶知道这个胖道士是说她嘴不饶人,怕她把他的弟子惹毛了,他的弟子把她揍一顿。但是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反驳他,只好低着头气鼓鼓的不作声。
“姑娘若信得过贫道,那么贫道便说一句。慕瑜是我门下难得文武兼备的弟子,只不过他一心向仁,不肯与师兄弟们比试剑法,故意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会穿我们启蒙弟子才穿的黄褐色道袍。但我向你保证,他一定不会让你在去往坐忘峰的路上,遇到半分危险。”
阮蝶听胖道士这样担保这个油嘴滑舌的小道士,也妥协了,答应帮他送信。老道士让弟子们准备一桌素宴给师兄的徒弟和他徒弟的朋友接风洗尘。只是道观向来不容女客,便未将二人留宿。周慕瑜收拾好行囊和佩剑,带着小师弟和这位苗疆姑娘去往坤道修行者的聚集地——天山的路上。
师傅多给了他们两匹马以作脚程之用,三人便日夜兼程离开岭南,前往西北之地天山。周慕瑜会的东西还挺多,还能通过观测天象来鉴别前行的方向。这下阮蝶相信了胖道士的话——“慕瑜并不像你们所看到的那么吊儿郎当,不学无术。”了。而且阮蝶不得不承认周慕瑜的性格和脾气都是非常得好,不管她怎么戏谑他怼他跟他作对,他总是能找到合适的说词回怼并且让她无从还击。每当这个时候,阮蝶总是会来找阿淇这颗软柿子捏捏。而阿淇也是天生的老实不计较,不论是与这位刁蛮任性的苗疆少女,还是跟前不久才认识的无所不会的师兄,都能够融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