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忘尘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眼前正是与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喀曼莎。她受了很重的伤,这个节骨眼,能救她的只有周慕瑜了。
“你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周忘尘的表情很是冷漠,这让忠心耿耿的喀曼莎有些难过。
“少主,那可是天山的首席大弟子。奴婢自幼并不擅刺杀之术,侥幸活下来已经很是勉强。还望少主念在往日恩情,能救奴婢一命。”喀曼莎在赌,赌他会对自己有一丝怜悯。
“任务失败,就算你活下来,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娘亲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这对招子是保不住。”周忘尘坐在床上,把玩着手中的药瓶。
“而且,救你我是办不到的。只有周慕瑜可以救你。但是你活下来,就代表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到时候别说你,就连我都得受牵连。我想你一向忠心,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娘亲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吧?”周忘尘已经给了喀曼莎答案,喀曼莎知道殉主也许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只是奴婢这条贱命,临终前能否再帮到少主呢?”喀曼莎对苏家的忠心天地可鉴,只是在主人眼中,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就算死,你也不能死在今天。我可以尽我所能为你续命,最多只有三天时间。在这三天之内你如果能探听到他们更多情报,也算死得其所了。”周忘尘掀开被子,示意她进来。
这一刻对喀曼莎来说,也许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吧。少主亲自为她上药,甚至不再介意她奴婢的身份,让她和他平起平坐。她心里,已经很知足了。
“这几颗药,你内服,能止血。你的五脏已经碎裂,最多只能活到后天晚上。只是死的时候,别让他们再验到你的伤,就好。”周忘尘摆摆手,示意喀曼莎可以走了。喀曼莎临走前深深地望了苏哲懿一眼,她希望自己能够永远记住少主这张脸,这辈子未能报的恩,只好下辈子再还了。
“还是大师姐厉害,随便几下,就把那群黑衣人打败了,还杀死一个。可惜啊,有一个明明已经身受重伤,却给人救走了。”周慕瑜时刻不忘拍叶序繁的马屁,众人早已司空见惯。
“这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倒是周师弟,你自幼学医,已有所成,你验尸验出来什么没有?”叶序繁总是不愿意关心那些虚的,这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
“他身上有一处图腾,是蛇图腾。我想他应该是西域那边的人。我以前听说过,西域人很喜欢纹一些蛇或者鹰的图腾,而且以前去西域那边游玩的时候,也见过。”周慕瑜知道叶序繁不喜欢听人说废话,也就言简意赅地叙述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背后的人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去用一些西域人?”叶序繁托着下巴,仔细地盘算昨日发生的一切。她隐约记得,昨日的杀手中,有一个是女孩子,因为她闻到了一种可能是西域那边的异香,但这种香味一般情况下只有女人身上才会有。
“阮姑娘怎么还没醒?”叶序繁有点怀疑阮蝶的身份了,毕竟她是南疆那边的人,也许会和这些人有些瓜葛也说不定。
“你怀疑我是吧?你是不是忘了我不会办点武功啊?挨了你一剑之后,用脚指头想想我也活不过明天晚上吧?”阮蝶知道叶序繁心里在想什么,又跟她向来不对付,直接开门见山,倒让叶序繁感觉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要不,你请周神医替我把把脉?看看我能活多久?有没有内伤哇?”阮蝶玩弄着两根麻花辫,恶狠狠地瞪着叶序繁。
“好啦!人家什么都没说呢,你说这么多。叶师姐也是为我们大家的安全着想嘛!阮姑娘你就大人有大量,少说两句罢!”周慕瑜将阮蝶扶到了叶师姐房间的椅子上,阮蝶也见好就收,不再得理不饶人了。
“其实,我怀疑你收的那个徒弟身份不清不楚。”叶序繁看着阮蝶,继续道:
“你先别发脾气,并不是我多心。你好好想想,她一路上都做了些什么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就那样跟着我们,你难道没有办点疑心?她为什么突然对周忘尘那么喜欢,又能说放下就放下?而且你们没有注意到,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胭脂并不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一个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武功又那么好,她睡到现在还没醒,要不,阮姑娘,你带着周师弟去瞧瞧?”
“好好好,就你事儿多,让周慕瑜替我徒弟把把脉,看看她是不是将死之人,如果不是的话,叶序繁你记住了,你得给我们师徒二人,斟茶认错!”阮蝶说罢就拉着周慕瑜去找阮蝶,叶序繁点点头,示意周慕瑜跟着阮蝶一起去看看。
“小徒弟,太阳晒屁股啦!你怎么还没醒?”阮蝶说着便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一幕吓得她几晚上都睡不好觉。
胭脂的死相很是难看,她的脸上不知道被谁划了许多刀,身上也没有一块好皮,她就那样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周慕瑜见状赶忙捂住阮蝶的双眼,不让她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可阮蝶还是没忍住,哇得一声大哭出声,惊动了其他人。
叶序繁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周忘尘和黛黛他们还有阿淇随后赶来,看到胭脂就那样横死在自己的房间里,都不免落泪。
“究竟是谁下了这样的毒手?”阮蝶眼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恨意,那是她收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徒弟。这么多天朝夕相处,早就有了感情,再加上她原本就是个重情义的人,看到徒弟不明横死,自然恨不得将那个害死自己徒弟的人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昨天,不是跑了一个杀手么?”周慕瑜点醒了阮蝶和众人,大伙议论纷纷,都猜不出个所以然。
周忘尘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半分惊讶,他当然不希望喀曼莎就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殉主,可除了这样,别无他法。
“要不,我们先把胭脂姑娘埋了吧?总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在客栈。”周忘尘这句话让叶序繁起了疑心,这个少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怎么见到这样的画面,还能不动声色,冷静得有些可怕,是非人的可怕。
“是啊,胭脂姑娘死得这样惨,我们都于心不忍,只是人都没了,怎么着也得入土为安再议后事啊!”程璐随声附和,见众人没有异议,周忘尘便率先上去,将尸身拦腰抱起。阮蝶看到这一幕也略感欣慰,心想胭脂虽然死得惨,可总算没瞎眼看错人。
在埋胭脂的时候,天空突然雷声大作,六月下旬的暴雨说来就来,周忘尘不小心滑了一跤,可还是忍着疼站起身,一下一下地将黄土埋在胭脂脸上。他是经历了两次生离死别的人,可这一次,他还是没出息地哭了。他也许并不像属下眼中那样攻于心计,冷漠无情。只是在娘亲这么多年的管束之下,昔日的少年滚烫的灵魂早已麻木。胭脂的死又让他的良心死灰复燃了,可也只是一瞬,他又变成了那个毒蛇一样的绝美少年。死了一个喀曼莎,还会有其他的棋子陆续到来,这没什么奇怪的。比起喀曼莎的死,娘亲的大计显然更加重要。周忘尘跟着一行人回了客栈,那晚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没想到喀曼莎竟然忠心至此,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是无法释怀两姐妹都为他而死。外面的雨下了一夜,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喀曼莎的魂魄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