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苍衍就将玥颜送来了焚影。玥颜觉得都是自己的话让姑娘痛苦了十年,一见以念就哭得泪不成器,以念忙着安慰她的同时也感谢了苍衍将玥颜带出魔界。苍衍却说实际上都是冥渊的旨意,以念这才发现冥渊或许也并非是看上去那么无情。
这些日子里,以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所包裹着,每日一醒来,第一眼就能见到所想之人,再不用抑制那漫长思念,不用隐藏刻骨之情,像是这世间万物都变得无限温软,再无烦恼可寻。
是如玥颜说的“见着姑娘和公子我才明了何谓二情同依依”,也是绾绾说的“一见你俩我鸡皮疙瘩就掉一地”,更是顾承远说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如今在焚影知道以念真实身份的除了萧元彻只有三人,绾绾,玥颜,顾承远。皇族的听学尚未结束,未免让顾昭容等人知晓自己还活着再生事端,故而这份久别重逢涣尔冰开的喜悦只能悄悄的蔓延在二人之间。
这日,已到了掌灯时分。皇上急召萧元彻入宫,其实入宫前他就已算到,皇上定是为了蛮族大举进犯九州边境越京一事召见他。
刚步入宫内长乐殿、就听见玉北辰的声音透着喜不自胜道:“多谢皇上赐婚!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一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赐婚?萧元彻嘴角一勾,心下想着,以念若知道一定会说“玉北辰和顾昭容这天打雷劈的一对也算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了”。
殿内除了玉北辰还有定远侯,这父子二人一向与萧元彻不和,新仇旧恨数不甚数,见他入殿也只是斜目一睨,并未言语。
萧元彻目不斜视,像是未见二人在旁般,拱手向御书桌前的皇上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仙师,快快免礼!”皇上已年近五旬,两鬓也有了几缕白发,如同历代所有皇帝一样到了这个年纪都想寻求长生不老,于是乎萧元彻这个已经长生不老的神仙就成了皇上也忌惮三分的仙师。当然这个仙师除了寄托着长生不老的美好希冀外,更重要的是只有他方能与定远侯在朝中势力制衡。所以说这皇上虽算不得勤政,却也还不算昏庸。
“仙师,这次朕召你入宫乃是有要事相商啊!”皇上的语气中透着焦灼。
萧元彻会意,遂道:“想必皇上定是为了蛮族进犯越京边境一事急召微臣吧。”
皇上闻言眸色一亮,眉头微舒道:“朕也是今夜才收到边境来报,仙师果真是未卜先知!朕已经委任定远侯及公子远征越京讨伐蛮族。只是这蛮族之人天生神力,排兵布阵又诡谲多变,朕想着仙师料事如神,若能一同前往越京,助定远侯一臂之力,那定能让那蛮夷全军覆没,再不敢踏足我九州大地。”
帮皇上出征边塞排兵布阵原不是什么难事,蛮族也的确无恶不作,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只是越京路途遥远,即使是仙术来回也需好几个时辰,再者说两军交战哪有片刻时间能离开军营的,现下与以念刚刚云开见日就要分别,实在不舍。
萧元彻思量道:“皇上,微臣已位列仙班,凡界战事却难插手,还望皇上恕罪。”
玉北辰在旁一脸不屑道:“呵,不过是区区蛮荒之辈,竟把三师兄吓得不敢出征?”
定远侯玉启山遂道:“辰儿,不可对彻公子无理。彻公子不愿出征定然是有他自己的苦衷的。”
玉北辰紧接着讥讽道:“父亲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这些日在焚影阁听学可见到彻公子沉迷美色,纵容男宠肆意妄为,想来不愿远征也是离不开这焚影阁的芙蓉暖帐吧。”
这父子二人在皇上面前诋毁萧元彻的功力,一搭一唱倒是配合得比上阵杀敌还默契。
萧元彻倒颇为自得,见此不禁失笑,“玉公子,难怪我这讲学时总不见你人影,今日才知原来玉公子是去了我焚影阁那些个长舌婆子处听学,学了这一身长舌妇嚼舌根的本领,不过倒也是融会贯通,学以致用了。”
玉北辰怒道:“萧元彻!你......”
皇上正色开口劝阻道:“诶,众位爱卿,大敌当前切不可为了小事伤了和气。”转即又向萧元彻娓娓道:“朕知道仙师为天界仙人,不便过多干预凡界之事,但还请仙师在看越京城老百姓的面上能身赴前线救民于水火。朕代越京城千万百姓先行谢过仙师!”说着起身向萧元彻拱了拱手。
萧元彻同是拱手回礼道:“皇上,还请容微臣考虑一二。”
回到焚影阁,已是后半夜了。
远远望去就见到凝渊殿正殿内还是灯火通明,想来以念还未休息。
还没到殿内就看到怜若气得跳脚地走出来,待她一抬头,萧元彻差点直接笑出了声。
他强忍笑意,询问道:“怜若你脸上这是?”只见她脸上被毛笔画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大王八。
怜若见着萧元彻,急急上前哭丧着小脸告状:“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要再不回来冥姑娘就要把凝渊殿给掀了。”
“这么说你脸上也是念儿画的?”
怜若委屈地擦着脸,道:“嗯,冥姑娘和六殿下他们喝醉了,怜若劝阻不了......”
听后,他非但不恼,倒是一脸赏识道:“哈哈哈,念儿画得挺好啊,很有作画的天赋嘛。”
“......”此刻怜若被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一进正殿,萧元彻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以念,绾绾,顾承远,玥颜四人均是面红如烧云,忽东忽西。
空气里还有着淡淡的秋露白香气弥漫一殿,原本殿中熏香沁入了酒香的醇厚,有些微微醉人。
这酒本就醉人,但自己已为仙身不易喝醉,故而施了法这酒的度数足足又高了一倍,看着四人的状态今晚定是没少喝。
此时以念正教着顾承远不知名的自创术法,俩人正在晃晃悠悠地比划,顾承远学得还挺认真。一旁的绾绾已经坐到了宴几之上,跟地上的玥颜抢着手中的瓜果喧闹不已。
以念回头时发现了萧元彻进殿,然后大叫道:“元彻哥哥你回来了!”
继而顾承远也跟着道:“元彻哥哥回来了!”
再接着是绾绾:“元彻哥哥来了!”
最后是玥颜:“元彻哥......哦不对,是公子回来了!”看来玥颜还是最清醒的。
第一次听这么多人叫自己哥哥,萧元彻心情也是颇为复杂的。
以念上前扑倒他怀里,伸出双臂挂在他脖颈上。闻着他身上冷冷的檀香之气,似乎安静了些许。喃喃道:“皇宫好玩吗......”
萧元彻问道:“念儿,你们怎么喝的这么多,这么晚还不休息?”
以念道:“我在等你嘛...结果...你一直不回来....我就...请大家来吃夜宵了......”
萧元彻看着这一片狼藉和瘫在怀里的以念,深深叹了一口气,转即看到顾承远更是无奈。
世人醉后千奇百怪,有嚎啕大哭的,有呵呵傻乐的,有发疯撒泼的,有一睡不醒的。
没想到平日里最重礼节规矩的六皇子,喝醉了竟是这番状况,神情倒是如常平静如水,就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咒法比划了无数遍。若不是那飘无不定的身形,和脸上的红云还真分辨不出是否喝醉,这应属是勤学苦练型的醉酒。
萧元彻打断他道:“六殿下,她们三个胡闹就算了,你怎么还跟着一起胡闹啊。”
顾承远笑道:“元彻哥哥...诶不对是彻公子,这是承远人生中第一次受朋友邀请,也是第一次吃宵夜,好开心呀。”看起来他是真的很开心的样子,笑得是灿若天虹许是在宫里被压抑太久,看起来有些好笑的心酸。
萧元彻被顾承远一脸正经又十分诡异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道:“......那你吃好玩好,想吃什么跟元彻哥哥讲......”。
“好呀元彻哥哥!”顾承远喝醉后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倒也不闹腾,自己玩自己的。
萧元彻已经完全放弃与他沟通了,看着还跟长臂猿般挂自己身上的以念道:
“念儿我先抱你去睡觉。”正欲将以念打横抱起来,就被她一把推开。
以念迷糊着道:“觉?觉是谁呀?我不想睡觉,我只想睡你!”说着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伸手解起了他的衣带。
看来是真真是喝醉了,这言语和行为都变得奔放了起来。
一条衣带被以念解开,又被他系上,反反复复数次萧元彻已经彻底无奈了,“念儿,住手!回房睡觉!”
以念一副极其不高兴的模样道:“不要!我就要在这睡!”说着伸手抱......准确是拖住萧元彻,双臂圈在他脖颈上,整个人几乎是耍赖般的挂在他身上。
顾承远听见了遂道:“我也要在这睡!”说着也抱了过来,就这么被一个大男人抱住,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不过还没等拒绝,就见绾绾接而嚷嚷道:“你们都在这睡!那我也要在这睡!”说罢起身,歪歪倒倒的蹦跶着过来抱住三人,结果萧元彻身上又多挂了一个人。
最后是玥颜:“还有我!”,于是玥颜成了压死萧元彻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怜的元彻哥哥就被这喝得酩酊大醉的四人挂满了一身,终于不堪重负的跌坐在了大殿中央。足像是被四个登徒子玷污了的纯情少女,一脸生无可恋,了无生趣的架势,哪里还有半分刚在宫里连皇上都要忌惮三分的仙师模样。
天知道被四人层层抱住的萧元彻,现在有多想把自己也灌醉......真是欲哭无泪。
最后实在没辙,让侍女拿了五条被子到正殿上,五人就这样七横八竖的一地躺尸。
次日清晨,进殿的侍女仆人均是一脸恐慌,很快五人在凝渊殿正殿上过夜的事就传遍了整个焚影阁。
“冥姑娘昨晚喝多了非要睡在大殿上,最后公子六殿下还有两个侍女都一起睡在了大殿上。”
“公子和六殿下喝多了,就跟冥姑娘还有两个侍女睡在一起了。”
“公子昨晚喝多了,在大殿上就把冥姑娘六殿下还有两个侍女都睡了!”
一时间大家都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这一早上骇人听闻的画面。
最先醒来的是顾承远,尚未睁眼,只觉手臂酸麻,让他有些眉头微蹙,想要抽出手臂,却动弹不得,似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微微睁眼一看,绾绾正在他臂上睡得香甜,两人近得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轻扑于面,努力回想昨晚最后的画面,依稀只记得抱住了萧元彻......三秒后他惊恐坐起,绾绾则是被他手臂一抽,哐当脑袋砸地痛得惊醒。
绾绾一睁眼,瞧见顾承远一脸发懵惊恐状,两人衣襟缠绕一起,凌乱不已,坐起来怒道:“六殿下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趁着我醉了,就随便抱人家呀?而且还抱了一晚上!”
顾承远脸都吓得雪白了:“对不起……绾绾姑娘是我昨天喝醉失态,对不起,对不起……”
绾绾又道:“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
“姑娘要什么赔偿,承远一定努力去办!”
“我要你娶我!”
顾承远一脸错愕道:“......绾绾姑娘,婚姻大事不可儿戏的。”
绾绾双手身前一抱,不悦道:“我怎么就儿戏了?你是抱了我一晚上不想负责,还是你看不起我是个下人?”
顾承远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从未将绾绾姑娘看做下人,只是我虽是皇子,但并不受父皇宠爱,既无权势也无财富,恐怕给不了姑娘想象中的未来。”
在宫里与他年纪相仿的皇子都早已成婚,唯他一人因生母位份低微又不受当今皇后喜爱,故而没有大臣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所以顾承远早已做好了一生孤寂的准备。
“无妨!你若愿娶,我就愿嫁!”绾绾说得很是洒脱。
顾承远望了一眼还在一旁还在熟睡的以念,转即向绾绾郑重道:“姑娘若真不嫌弃我的话,我一定会为今日行为负责,照顾姑娘一生一世。”
绾绾见他如此认真,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好啦,好啦,逗你的!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不仅是个侍女还是个贼......贼不靠谱的人,若是真嫁给殿下,你还不得被人笑死。大家都是朋友嘛,随便抱没事的!”
见顾承远似是舒了一口气,绾绾随口道:“诶,你干嘛这么紧张,难道是第一次抱着女孩子睡觉呀?”
顾承远已是面红耳赤,微微颌首:“嗯...”
以念和玥颜早被他俩的对话吵醒,只是在一旁假装未醒,实则听得津津有味。
以念忍不住起身,对绾绾叹道:“哎,听了一半,我都在考虑给你置办嫁妆了,结果你却放弃了这许是唯一一次嫁入皇家的机会…”
绾绾眼睛发出一道见钱眼开的光芒:“那嫁妆能提前预支吗?”
玥颜闻言立刻坐起来补充道:“姑娘,我也想预支嫁妆!”
以念冲她俩假笑吟吟道:“当然...不能,你俩还是先把自己嫁出去再说吧。”又转向顾承远略有歉意道:“六殿下第一次请你吃夜宵就害你喝醉,还睡在了大殿上。”
顾承远眼底却有笑意涟漪扩散开来,道:“冥姑娘,其实我觉得很开心,能认识你们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