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寻不以为意,而是看向夜拂声,“夜施主有什么条件。”
夜拂声一愣,随即面带娇羞道:“我也不要圣僧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圣僧为我破佛门二戒就好。”
静若佛莲的面容似是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很快却又趋于平淡,圣寻定定的望着她。
夜拂声勾起唇角,莞尔一笑,恍如淬炼了剧毒的邪恶之花,绚丽夺目。她不怀好意的眨了眨眼,“圣僧,你猜,我想让你破哪两戒?”
圣寻轻轻一笑,道:“夜施主莫要再闹,若是你不想去皇宫,我是不会勉强你的。”
夜拂声见他不仅不配合,反倒一脸纵容的无奈,心中一阵羞恼化作怒火之前,却又压了下去,她娇声笑道:“我怎么会忍心让圣僧完不成任务受罚呢?既然圣僧想让我去皇宫,那我去就是了。”
圣寻不解得看了她一眼。
夜拂声对上他的目光,“圣僧可是不舍的?若是圣僧不舍的,我便杀了那狗皇帝再回来找你可好?”
圣寻没有说话,夜拂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笑意,目光一凛,对着身侧道:“出来!”
“老师给我隐息符果然厉害,师妹竟到现在才发现我。”隐含笑意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靛蓝身影自楼上跃下,绣着龙纹案底的靴尖落地,突然现身的男子对着夜拂声道:“小夜师妹,还记得你的昼伏寂师兄吗?”
夜拂声面无表情道:“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有一个师兄英年早逝,十五岁那年就已经死透了。”
昼伏寂不以为忤,负手走近二人,对着夜拂声道:“小夜师妹还真是绝情,师兄我可是从小就钟情于你,原本见你收着驭沉那孩子,师兄我还以为你对我俩的旧情念念不忘,可方才听到你说为了别的男人要杀师兄,师兄我可真是伤心难过极了。”
夜拂声冷笑道:“原来你便是那要我入宫的狗皇帝。”
昼伏寂显然也没打算隐瞒身份,笑着说道,“分别三年,如今师兄得了富贵,自然是想接来小夜师妹与我共享清福。”
夜拂声看了他一眼,面色古怪道:“怎么?你想来接我当太皇太后吗?”
昼伏寂:“……当然不是。”
圣寻唇角渗出不易察觉的浅浅笑意。
夜拂声偷偷看了他一眼,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欢喜,便开始对着昼伏寂道:“既然不是那还说什么?难不成你想让我给你当女人?那可不成,我喜欢话少的。”
昼伏寂瞥了圣寻一眼,意味深长道:“我当然知道师妹不好请,所以特意邀了大宫圣尊来说服于你,没想到师妹见圣尊的第一眼,便甘愿现身于人群,可见大师的确有些本事,也希望大宫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昼伏寂走后,夜拂声有些闷闷不乐,话也没有方才多了,圣寻默默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夜拂声抬起的蓝眸。
夜拂声道:“你真的要把我送给他吗?”
这个他说的是谁,圣寻自然知道,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我说过,不会勉强夜施主。”
夜拂声目光复杂,“那你就不怕完成不了任务吗?”
圣寻低低笑道:“佛说,一切随缘,不是吗?”
夜拂声,“啧啧,你这和尚,说话没意思,还是杀人有趣些!”
说罢,身影消失,独留佛子一人,浅吟了声佛号,瞳深静寂灭。
须臾起身,走到门外,就见驭沉紧随离去,而正和几个小童嬉笑打闹着的七拙见他出来了,也连忙说着不玩了不玩了,然后跑了过来,“大师,夜姑娘怎么先走了?你们这么快就聊完了?”
圣寻颔首,“走吧。”
七拙跟上,“去哪?”
随后他便看到了一队佛门中人浩荡迎来。
圣寻道:“引凌寺。”
再次见到圣寻时,他披着圣衣袈裟,被众人簇拥着,登上万人观瞻着的讲经台。
仿佛此番出行,他的目的就是弘扬佛法!
玉楼瞭望,夜拂声有些气恼,“不是说来度我的吗?怎么不来找我,反倒是与人讲经去了吗?”
驭沉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夜拂声,沉声道:“我替主人杀了他!”
夜拂声眼锋一凛,一个劲风巴掌便落在了少年的脸上,她冷冷道:“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动他!”
少年抿唇,单膝下跪请罪,面上却是颇为不服的倔强神情,道:“驭沉只希望主人不要被美色耽误!”
夜拂声眯眼,随即翘起红唇,望着远处高台上的佛子,意味深长道:“你懂什么?永无休止的杀人我早就厌倦了,更何况老头子这几日也在骊城,我可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不过说起来,这几日就是纱歌月开口的日子了,我得去瞧瞧……”
夜拂声想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像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消失在原地。
驭沉知道她这是去找卢阎去了,看了眼高台上眉目恬静的神佛之子,握紧了阁楼围栏,终是有些不甘心的离去了。
……
牡丹香榭,曲径幽深池半心,零星芙蓉花瓣滑落香肩,睫羽蓝露轻颤,发丝凝霜。
卢阎沿着冷泉走阵撒花,口中有词默念,关键之时,鬓角汗珠滑落,坠落瞬间,天地静止,青丝染白,童颜鹤发一息转换。
“想要逆天而行,必是要付出代价的。”
夜拂声足尖落地时,一切已尘埃落定,卢阎缓缓转身,露出苍老的脸,默默叹息。
夜拂声蓝眸微定,须臾垂下眼眸道:“这下你真的成为老头子了!”
卢阎道:“无需难过,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凡人该有的宿命。”
夜拂声面无表情道:“我不会难过。”
卢阎轻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第一个作品,是个失败品,那时的我还是个会生老病死的人,我的师父传授我傀儡术,然而我资质愚钝,穷其一生才创造出第一个成功且完美的傀儡,我给她取名叫纱歌月,那时我已是行将就木之躯。傀儡无心,纱歌月却为我生出了一颗心,她不会说话,就在我以为我等不到她说话的那一天时,她将心给了我,从此我成了不老不死的傀儡师,而她成为了我第一个完美的,却又失败了的作品。”
夜拂声,“所以你现在是做什么?”
卢阎欣慰道:“傀儡师的宿命本就是为了制造出这世间最完美的作品。”
夜拂声:“难道不是因为她像纱歌月吗?”
卢阎面色一僵,听着她几乎有些残忍的剥开这一切。
夜拂声:“她像纱歌月,我也像,但我们始终都不是,你的纱歌月,早就在把心给你的那一刻就永远的消失了,你知道的,不是吗?”
苍老的神情恍惚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笑了起来,“那又怎样?就像是轮回转世过后的那个人,可还是你当初喜欢的那个人?如果是,你自然执着,如果不是,你又为何执着?”
夜拂声不说话,只是沉寂的蓝眸起了一丝波澜。
“真正的恶又怎会被善所吸引呢?”
这是卢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卢阎与纱歌月。
不过夜拂声想着卢阎对她说的那些话,当天夜里,便来到了圣寻所在的寺庙。
坐在人家就寝的屋顶上,瞅了半晌子的月亮。
等到圣寻晚课做完准备熄灯就寝时,她才倒挂在窗口,幽幽叹息,“圣僧,我能跟你聊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