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因文人雅士自然不会少,其中最有名气的也就那么几个。说也是乖张,当世评人最重长相,其次才是诗文词藻之类,长相最佳、辞赋最优当属珞珩此人。
秦睦在京城也是知道珞珩此人的名号的,此人原本也是京中纨绔却被父亲强迫到西北参军打了几年仗,回来之后与以往大不相同。其赋瑰丽如明珠镶玉,其诗气魄同巨山倒海,最为称奇的还是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当此人坐在自己客厅之时,秦睦只是觉着珞珩人如其名,肤如白玉、气质雅然,满厅陈设比不上他一人矜贵,就因如此秦睦久久呆望着他。
“你果真是秦槐那小子的晚辈。”珞珩浅浅一笑,端起茶杯,秦槐初见自己时也是这般呆呆傻傻。
秦睦自觉失礼,呵呵一笑:“珞先生见笑。”拿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自以为见过不少美人,宫里哪个娘娘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她们遇上珞珩怕也是自行惭愧的。
珞珩摆手:“我和你哥过命的交情,你来云因,我本该接待,但秦槐因你身份特殊,遂迟迟没告诉我。今日突然拜访也是兴起。”十五那日,他都要上床安寝了,秦槐带人闯进他家只为让他照顾照顾面前这孩子,要不是裴念在旁,秦槐的脑袋早被他的剑给削下来了。
秦睦听珞珩之意,秦槐是全然相信他的,自己也不再拘谨:“日后,小子便仰仗先生了。”
珞珩行军数年又在云因安家,已经不大爱秦睦这一套繁文缛节,只是摆手:“你是女孩子,在外自称‘小子’,在我面前不必多礼。”
“秦槐兄长全都告诉先生了?”秦睦勉强微笑。
珞珩一笑,春风化雨:“我说的是你亲哥,我和秦秉俨以前在军营里常在一处,自然认识你是什么人。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你也不过五六岁,自然认不得我。”
珞珩原也是京城人,但因为家族没落才远赴云因安顿,秦睦实在没想到他与秦槐渊源如此之深。
“三月三,我会让人请你赴宴,宴会之上就看你自己应对了。”珞珩说完就起身离开,秦睦也没留。
珞珩拜访之事被传了出去,送拜帖之人络绎不绝,秦睦只接却不见,对外依旧说自己身体不适难以见客。
二月底,天气稍微和暖一些,拜访秦睦之人比起前一个半月少了许多,秦睦将筛选出来的拜帖放在书房的书架上,却还是不请任何人前来,天天躲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和扶枳动手比较,秦睦身子骨的确是比刚来云因时好不少,只不过常在夜里咳得醒来。
三月三,珞珩亲自坐着马车相请,一身淡竹青衣裳穿在其身竟明艳非常,跟春日的玉竹一般俏生。
“今日来的大多是白丁,但其中也有些官职在身的。听说过你的已经不少,都想见识见识你是什么模样。”珞珩身子跟随马车轻微晃动。
秦睦微微一笑:“只怕不如他们心中所想。”能与珞珩为友朋必然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且先别妄自菲薄,你一切随心便可。”秦睦先前的诗文,他也看过,虽有些匠气,却也不乏少年人特有的稚气与志气,可见她跟着孟丈云学书,有所成就,秦睦形容举止处处太合规矩,难免拘束了些。
众人约在城南十几里外的一座山脚碰面,珞珩和秦睦到时,十几个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珞珩一下马车就有人相迎,见他还带着一个人便悉数围了过来。
秦睦还未长成,个子没一群成年人,她站在其中显得十分孱弱。
珞珩护住她半个身子:“我说了能把秦晏请过来。”秦睦在他身后只觉好笑,却并未开口说话。
“秦晏原是我故交的兄弟,我也是才知道,和各位先生见礼。”珞珩笑眯眯地让出半个身子,就像是将自己刚得的新奇玩意儿给朋友看。
秦睦十分听话,对着一众人行礼:“秦晏拜见各位先生。”声音清越干净,真真一个少年郎,起身后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有人笑问珞珩:“原来这就是秦晏,好好一个孩子托你管教,秦晏兄长也是心大。”珞珩放浪形骸惯了,眠花宿柳乃常事,就他这行止,指不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呢。原本认为秦晏闭门不见、倨傲异常的那些人,见他与珞珩熟识,也不再为难一个孩子。
“就是,珞兄,别把孩子给带坏了。”众人纷纷应和,又笑成一团。
珞珩笑骂他们不正经,随后将众人一一介绍给秦睦,秦睦也一一见礼,众人见他谦和端正,自然也心生喜欢。
“我以为你们都上山了,这么半天。”白南缓缓走近,看见秦睦,冲她点头,“身子可好些了?”
秦睦见着白南,更轻松些:“多谢白夫子牵挂,我好多了。”
珞珩和白白南是截然不同两种人,一个不拘放浪、一个温雅和睦,可这二人却是极要好的朋友。这次集会便是珞珩提议,白南自然不会缺席。
众人又自个玩笑一番才往上爬,起初众人还在一起爬山,渐渐体力并不十分好的落在后边,秦睦毕竟年幼,她也不好争这一口气便远远落在他们之后。幸而白南喜静陪着他慢慢爬山,若只是作伴看一看初春景色也算心旷神怡。
“珞珩以往都在关外和京都,你不是北嘉人士吗?”白南负手前行,秦睦在众人面前摆弄那套说辞很是自在,甚至说了几句北嘉地方话,可笑至极。
秦睦淡声回答:“兄长行商去过京城。”
“你知道珞珩是怎样的一个人吗?”白南顿时失笑,见秦睦摇头才道,“珞珩最厌商贾一流,嫌他们唯利是图、狡猾无信。”珞珩以往最是目下无尘,且白丁、商贾,就算是勋贵也要合其性格才愿意往来。
“夫子何必在意这些虚假之事?我也不在意白夫子真名是否真的叫‘白南’。”秦睦双目满含笑意,似只是与白南闲话家常。
原本她让人探查白南身份,白南家中虽清寒但白楠此人并非寒士出身,双手无茧、精于茶艺,衣衫布料虽粗糙却干净,待人接物之仪礼分明是受过教的。
几番周折下来秦睦才知道白南也是北嘉人,他还同自己那个见过几次的九叔叔朝冀王交情不浅,白南本是朝冀王属下,不知为何二人在床榻之间也有些计较,其中纠葛并非秦睦所能理解。
白南只是撇嘴一笑:“这还未花团锦簇、遮迷人眼的时节,嫩叶方生,且小心风雨无情。”
秦睦望着不甚青翠的山:“新叶自然旺盛,若非有人存心折下岂会掉落?夫子觉得呢?”
“我觉得?秦晏,秦家人本就不是能够随意赏看的,更何况攀折。”白南一如既往地温和,声淡如缓溪。
秦睦越是看不出白南此人性情,只是回应:“夫子多虑,我之‘秦’并非彼之‘秦’。”
白南轻瞥身旁之人:“此‘秦’、彼‘秦’都只是一个‘秦’,春季多雨,摧花折叶,可不论你到底姓什么。”眉头微拧。
秦睦也一下子沉下心,脚步也愈发沉重。
“秦晏,叶无长青,可秋寒常至。明哲保身并非懦弱。”白南面色凝重。
秦睦自知并非开阔之人,她深知仇结于心并无益处,但是,知道归知道,她依旧要行自己的事:“夫子,您有您的身不由己,我也有我的,您要一生平安就不要劝。”她一向敬畏白南,如今自然也是如此,她生怕别人劝一句自己心生逃意。
白南愤愤:“你们秦家人都是如此,一个个皆是冥顽不化。”甩袖而去,大抵是想到旁人才如此气愤。
难得见白南如此气愤,秦睦无奈自嘲,其中因果并非外人能知。无人作伴,她也就更加缓慢,左看看、右瞧瞧,好不自在。
快要登顶之时,从旁路上走出两个长相相像的人,秦睦认得这两位双生子,身量清瘦些的是哥哥晋远濡、壮实些的便是弟弟晋远澄,二人长相虽不如珞珩却也是风姿俊秀,二人见秦睦便停住等他:“珞珩没带着你?”
“珞先生应该早就在山顶了。”秦睦扶着一棵树往上爬,这山看着不高,有些山路却是不大好走。
晋远濡上前伸手欲帮她,秦睦却是含笑婉拒。二人怕秦睦体力不支,只好与其作伴。
“就知道珞珩不是个靠谱的,将这孩子落下,自己倒上山去了。”晋远澄咬牙说道。
晋远濡回复:“他也就这么个性子,再说,也就这么一条路,秦小公子还能丢了不成?”
“那指不定!珞珩没什么长性再给这孩子给忘了!”晋远澄回嘴。
“你可少说些吧。”晋远濡心知弟弟还在记恨珞珩上次未能赴约一事,可珞珩就是这么个放荡秉性,况且秦晏还在此处。
晋远澄看了一眼不做声的秦睦:“你哥哥真是太放心珞珩了,当朋友行,当奶娘不合适。”
“晋二先生,我已经过了需要奶娘的年纪。”秦睦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珞珩是秦槐让她进入云因文士之间的渠道而并非事事需要他帮忙。
晋远濡柔和一笑:“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的嘴便是十只鸭子也没有他一个人聒噪难听。”
三人行至一块平地便看见众人席地而坐,珞珩看见他们便跑来:“我还以为你丢了。”
“真当自己老妈子?怕孩子丢了也不知道看紧些,万一真丢了,你拿什么赔给人家?”晋远澄瞪他,一眼冷冷讽刺。
珞珩呵呵一笑:“你不要记仇了,日后我一定请你去好酒楼吃一顿,当着孩子面挤兑我可不合适。”
晋远濡引着秦睦往众人那边去:“别理他们,跟着你白夫子一处去。”这二人全是孩子心性,也争不出什么成文的结论。
秦睦也不十分想看这俩人斗嘴便随着晋远濡,珞珩见她走开了也跟上去:“幸而你没丢,不然我可真赔不起。”
“珞先生,我跟着白夫子上山的,不会丢。”秦睦并非不满珞珩将她忘了,但是和白南一番谈话确实让她不快,可她面上还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
同旁人说话的白南看到秦睦之后,只是转过头去继续与别人说话,权当没看见秦睦。
秦睦心中难免唏嘘,朝冀王害人不浅,却也不上前主动招惹白南。
山顶风景到底和别处不一样,秦睦倚着断崖处的大树远眺,春风微寒却爽神益气,虽不至于与天同高却也是凌驾于万物之上,她心中不免豪气顿生。
“可别再往前走了,这万丈悬崖摔下去可就没命了。”晋远澄走近提醒,风吹动他的衣袍。
秦睦看着万丈深渊:“我是贪生怕死之徒。”还在记恨他说自己是个需要奶娘的婴孩。
晋远澄站在他身侧:“你到云因也才几个月,名声却是不小,看样子来头也不小。”他兄弟二人曾经给秦睦送过拜帖,秦睦却未见,他可不如旁人好说话,一句“病中不便见客”就打发了。
秦睦派扶枳打听过,这位晋远澄是出了名的尖酸,但方才他兄弟二人还欲出手相助,她只能重申自己不见客一是因为自己尚在服丧、二才是因为生病。
“你既生病,便也不要参加这种集会。”晋远澄瞥他一眼,秦晏到云因,这才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前一阵子的遮遮掩掩仿佛就是为今日准备一般,纵然秦睦是珞珩旧友兄弟,但他依旧觉得秦晏此人不一般。
秦睦将脚下石子踢下山崖:“我初来乍到,总要结交些人。”
晋远澄仔细盯着秦睦看,想要从外看到内里:“云因与其余地方不同,也算的这世上一方净土。我生长在云因,自然见不得有人毁坏这儿。”
“远澄,他只是个孩子,能生出什么事来,你何必咄咄逼人?”晋远濡负手从不远处走来,对着秦睦颔首,“他并无歹意。”
秦睦看看二人又将身子倚在大树上:“晋二先生恶意揣度想必是有缘由的。”
晋远濡看他如此恣肆笑道:“也并非什么大事,心结而已。”
秦睦不会开口问晋远澄到底为何这样刻薄,她只希望自己能少见他些。
大家上山大约花了一个多时辰,全都累了、饿了。珞珩喊着要吃饭,其中一人便让自己的几个随侍将准备好的佳肴、美酒铺在地上,大家席地而坐,喝酒畅谈。
秦睦一开始坐在珞珩和白南之间,珞珩是个待不住的人,喝上酒便满场跑,白南也止不住他。最后,秦睦身旁坐着个年纪比自己稍微大那么一些的瘦弱男子。
男子面色柔美却惨白,一看便是天生有不足之症的,已然春日却还是穿着冬日的袄子。她记得上山时并未见到这人,便没有同他说话。
白南毕竟是长辈且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生了闷气自己想开也就如往常一般对待秦睦:“冯潜比你七八岁,学问极好,性格也极好。”
秦睦与冯潜互相见礼。冯潜坐姿整肃、面容和蔼:“秦小公子,我们也就是些闲人,你一个人在云因无伴,大可同我们一起。”
和冯潜说话,秦睦不敢大声只是轻声回:“定然。”
冯潜轻笑:“我上回去府上见贴着白对子,还请小公子节哀。”他本就体弱,大夫说能熬一日是一日,不求长命百岁但求而立,他这温和善意的性子也就在病中养成。
秦睦温言回答:“自然,多谢冯先生挂心。”冯潜心细且温和,除去他也无一陌生人如此安慰。
冯潜又问秦睦些话,皆是关心他却也不逾矩。此人性如温水,秦睦也觉得自在便多说些话,一来二往便定下了去他家中拜访的日子。
晋远濡在一旁听得了便也要一起去冯潜家,冯潜不能受累,二人一起去拜访也省的他几番招待。冯潜没有拒绝,只说准备好茶水等二人闲话。
珞珩见秦睦已结交到朋友便不再担心,却被白南拉扯到一遍:“这孩子可是京中的秦家?”
“你知道了?”珞珩依旧嬉皮笑脸,不是很惊讶。
白楠恨恨咬牙:“无论是宫了出来的还是王府出来的,都不是善类,你千辛万苦从京城那尸骨堆里爬出来,偏惹上那种人做什么?”
珞珩脸色阴沉下来:“虽然时间太久了,可我却没忘到底是谁害死我父亲。我势单力薄不能为父亲报仇,可她却能。”珞珩父亲被常培污蔑贪污而入狱,他父亲一生廉洁奉公被这莫须有的罪名给气死,他原先只当错判之后才知道一切皆是常培所为。事隔多年,已无翻案可能,他又被诊出痨病缠身时日无多,只能期盼秦睦。
看着正和冯潜说话的秦睦,白南低声叱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原棠当初来找自己的时候就知道此人不简单,如今珞珩也卷在其中,他不由担心起朋友来。
“这孩子会将杀常培当成毕生夙愿,我不用担心常培安然无恙地度过此生。你我都知道,这天下必将大乱,为何不更乱一些,常培贪心想要这天下,也要看他有没有本事。秦晏并非池中之物,翻天覆地也未可知。”珞珩低声回答,笑容明媚如暖阳。
白南一拳头打在他肚子上,咬牙切齿:“你与秦家人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你到底还是没变,依旧如此,如此让人失望。”
珞珩忍着疼,呼哧呼哧笑道:“我可不像你,秦知衡那孙子放你走,你就什么也不干,躲了起来。我不行,我虽然可能见不着常培那王八羔子生不如死,但绝不能让他好过。”
白南极少见珞珩骂脏话,可是常培太过歹毒,他只是扶起珞珩:“这些事情不要让秦晏知道。”秦晏身边根本没几个可信之人,一旦知道珞珩也有目的,他肯定不敢再相信他人,一辈子战战兢兢,对一个孩子太过残忍。
珞珩没骨头一样瘫在白南身上缓解疼意:“自然不会让她知道。”
天色渐暗,众人纷纷下山,在山脚下各自道别也就散了。
秦睦一回到家便被会心给摁坐下,一边问她累不累一遍给她拿吃食。秦睦并不十分疲倦,回房换衣裳。
会心回禀说自上元节那日,华思思便没来过。秦睦也不知为何,只当那小丫头要照顾家中小弟便没时间来。
“上回还说要和你一起学字,大约是她父母觉得无用便不肯让她过来。”秦睦将换下的脏衣服给会心,才坐下喝些茶。毕竟是农家,华思思父母只供几个男娃娃读书,华思思以前想看书却被她母亲说是不守妇道。
和秦睦相熟之后,华思思看会心会写字觉得十分惊喜,也闹着要认字读书。秦睦本想着有空闲教她,不成想华思思不来了。
秦睦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最近也是十分不得空,为接触父亲留下的暗探,也是十分疲惫。
三日早上,晋远濡上秦府寻秦睦一同去冯潜家中,秦睦早就穿戴好在客厅等着他了。
二人一边攀谈一边出了门,秦睦上了马车就看到臭着脸坐在车上的晋远澄,她回头看看晋远濡和善的笑容又看看车里的人不情愿的坐进车里。
晋远濡坐定之后笑呵呵看着二人:“日后还是要见面的。”
云因文人圈子也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秦睦轻轻扭头看晋远澄一眼又过头去看着晋远濡含笑不语。
晋远澄干脆只是冷哼一声,晋远濡拍拍他的胳膊:“你比秦晏年长,怎么还没有一个孩子大度?”晋远澄还是哼哼唧唧不肯说话,秦睦自然也不会开口示弱。
晋远濡看二人这般模样觉得好笑也不劝说。秦睦同晋远濡兄弟二人一起上门拜访冯潜,冯潜家也就是一般的农家小院,只不过周围种着些文人爱的花草而已。
冯潜乃一无用书生,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度日,只是不艰难而已,幸而那些朋友经常资助,他才能清闲读书。
四人围坐在屋后院子里的石凳上喝茶,顺便赏赏还未全开的花。
冯潜看着从一开始就不说话的秦睦和晋远澄:“才见一面就生了嫌隙,这是什么缘故?”
晋远濡对着冯潜摆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二人一见面便不对盘。”晋远澄口舌虽不和善却也不是爱排挤人的,可见秦晏的这几次全无风度。
春日的暖阳拂在身上,冬日的阴寒全然不见踪影。
“晋二先生当我是阴险善谋之人。”
“他心中大抵是见你喜欢的。”冯潜听见晋远澄轻嗤,给秦睦续茶,见秦睦不信才将晋远澄那可笑往事给道出。
晋远澄因是幼子,得同胞兄长许多照顾。人情往来、待人接物,他以往是一概不知,随心随性、全无顾忌。前些年,云因来了一个风神俊逸的文士,这人与晋远澄一见如故,二人常在一处谈诗论画,哥哥晋远濡一时间也比不上二人亲近。
但此文士非是为隐居而来,生活几年便得了一个好名声,有心之人来请,他便随着一起走了。晋远澄知道之后只骂他“利欲熏心”,自此之后,他便不喜外人入云因城,这嘴巴也是越发不遮拦了。
秦睦一算时间便问:“这人是不是长孙除?”
“是,看来阿除还是有些名气的。”冯潜揣着手对晋远澄一笑。
长孙除被召入京是先帝旨意、秦知何的主意、秦秉昭的推荐,他一身治国之策岂能白费,且此人是进士出身自然在社稷上是有报复的。
长孙除绝非是沽名钓誉之徒,,秦睦曾见过他几次,其人清肃端正,且冯潜亲昵唤他“阿除”,就可知是晋远澄武断了。
秦睦好笑看着愤懑不语的晋远澄:“长孙除也是当世清流,晋二先生可是因他抛下你而生气到如今?”还牵扯到其余不相干的人,这晋二真是性情之人。
一想到前尘往事、再看秦晏这取笑姿态,晋远澄又气又羞,面色微红,用力放下杯子,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