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炎,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你的结界被人动过,而且通天柱上有被进入的痕迹,我觉得有些蹊跷,我去书殿找你没找到……”琉璃说着走进来,看见明澈怀里抱着睡着的雪儿,坐在自己床沿上,眼神不似温柔,但也不再似腊月寒冬,凉意沁人。
“长炎?通天柱被人入侵了。”
“我知道。”
“啊?哦哦……这个小家伙怎么了,全身是血。”
“闯了结界,摔出去了。你带她去洗漱吧。”
琉璃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偏偏她心不细,脑子也不太好,也不喜欢去瞎琢磨别人,乖乖抱走了雪儿。
明澈等琉璃走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起自己掩藏在衣袖下的手。果然那只手已经颤抖得不像样,五指指尖,鲜血横流。
他的血液被操控了。
“……”他抬起头来,不禁叹了口气。
琉璃是在给雪儿穿衣服的时候想起来不对的。
明澈是什么人?先帝曾这样评价:
皎皎君子如日月,步步生莲,惊才风逸,盖世无双。
世人是这样说的:
龙吟出鞘,万物焚。
伏羲弦响,万物生。
明澈是九天的战神,是九天的中流砥柱,九天的信仰,他活了几千年。而自己面前这个小女孩,不过七八岁,她为什么能破明澈布在南宫的结界。而且南宫外……
琉璃突然就知道了,她低下头望着面前矮矮的小女孩,眉头一点点皱起。
和魔界一样,天界也有自己的禁地。魔界的禁地里,存放着创世之首,屠天魔帝的尸骨,在他埋骨的地方,生长着他们的圣树,银棘樱母树。
而天界的禁地是降魔塔林,这里耸立着成千上万的降魔塔,各有各的名字,但作用都是镇压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世世代代被天帝捕捉收服的妖魔都镇压在塔中。
传说第一代天帝轩辕也葬身于此,化身一座降魔塔,名唤通天柱,世人都道天帝轩辕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为天下降妖除魔,扫清八方。但是传言千万年来,塔中未囚一人,只有一只鬼。
其实千万年来,知道塔中有人的,只有每一任天帝和镇守塔林的明澈。琉璃是偷偷听来的。
明澈刚刚上天界几日,就立下赫赫战功,天帝十分欣赏他,甚至给他建造了有半个天京那么大的南宫。明澈不受,自己请旨将南宫建造在天界的边界——禁地塔林中,承诺愿意一生守护降魔塔林,于是南宫在塔林前建成。
雪儿破了南宫的结界,摔了出去,也就意味着,进了这天界的降魔塔林,然而恰好此时,降魔塔林中的通天柱,被人入侵了。
纵是人再傻,也终于将这个明显的事实想到。
琉璃看向睁着大眼睛四处张望的雪儿,看见她一脸纯真模样,想起她刚刚上来时满身鲜红的戾气,想到她破了明澈的结界,想到这个小女孩进了通天柱,鸡皮疙瘩从头漫到脚,她心中不由升起阵阵不安。
她带着雪儿从琉璃阁中出来,严肃点皱着眉问:“长炎,你跟我说实话,这小女孩是谁,她是不是进了通天柱?”
“嗯。”明澈依旧坐在床沿上,漫不经心的答道,“别掺和。”
“长炎,这孩子她能破你的结界,你是谁啊?堂堂天界战神,当年十万天兵都没有能破开你结界的!长炎,你不要被这个小东西迷惑了,她满身戾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小妖,长炎你在听我说话吗?”
琉璃这才发现明澈似乎不太对,虽然他平时脸就很白,但是现在似乎太白了一些。这一惊觉,琉璃再仔细观察,发现明澈不仅脸色苍白,而且额头有汗,似乎受了重伤。
“长炎…你,你怎么了?”
不等明澈回答,突然一声巨响从天际传来,无数嘶哑的笑声从天际传来,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千丝万缕的黑雾袭来。
“塔林有异常,你随我速去查看。”明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血液无故的沸腾,再睁开时眼中的迷障雾霾都散开来,露出朗星般清澈明目,脸色也瞬间恢复过来。
他一瞬间便到了南宫门外。
“龙吟,来。”一声轻喝,一条金色巨龙从漆黑的天际呼啸而下,金色鳞片刺破迷雾,在明澈手中盘旋成一把盘龙宝剑。
宝剑呈金色光泽,龙首盘在剑柄上,龙尾化作剑端,浑似盘在剑上,细看又觉得剑就是金龙所化。
龙吟刚刚化形,一条硕大的红色鲤鱼便朝明澈俯冲而来,明澈一翻身躲过巨鱼的攻击。
鲤鱼长得很奇怪,一身鲜红的鳞片,尾巴像是鸟尾,浑圆的腹部长了六只蟋蟀一样的细长小脚。
见一击未果,巨鱼张开嘴,却发出像婴儿一般的笑声:“咯咯咯………咯咯咯…”
明澈眉头一皱,掉了队才赶到琉璃看着空中似笑非笑的巨鱼,惊讶的感叹道:“我的天,这什么玩意儿?”
“是鮯鮯鱼,一般生活在大泽中,是上古巨鱼。”
“这塔林中出来不会全是上古妖兽吧,那怎么得了?”
“这种鱼不是凶鱼,不会带来凶兆灾祸,从不作祟。”
“从不作祟?可是降魔塔明明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凶兽啊?”
明澈看着空中欢快地游过去游过来的红色鲤鱼,显然对方只是关了太久刚放出来太兴奋,不小心撞到了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从不作祟,却在降魔塔中,事有蹊跷。”明澈只留下一句话,就已经没影了。
琉璃刚刚想追上去,只见一只白色的脑袋从黑雾中袭来,琉璃一挥手,一根绳子自她手中飞出,牢牢缠住那个白色的脑袋,走进了一看,琉璃吓了一跳,“鹿蜀?怎么这么傻不拉几的神兽也进来了?”
她缠住的是一匹白色的天马,此时那颗白色的脑袋正凶神恶煞是看着她,一簇火焰般的红尾甩得猛烈。看见了琉璃,那马脸居然开口说话:“放开本座,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架!”
琉璃只愣愣望着那只马,总是她再不济,也被娲皇逼着看了几天山海经,这鹿蜀就赤裸裸摆在山海经前几页,正好一般偷懒时也就是把前几页翻了又翻,她想忘记都难。
可是鹿蜀不是神兽吗?降魔塔明明只管为祸人间的凶兽,怎的……琉璃也发觉不对,于是将鹿蜀束缚起来,向前方的漆黑走去,想要追上明澈。
身后传来白色大马的惊呼:“放开我,臭不要脸!”
“我靠……你才臭不要脸!”琉璃放开神识搜寻一遍发现找不到明澈,气不过回过头来回了一句。
找不到明澈,她只好在原地守着,陆续逮了四五只毫无反击之力的上古妖兽,琉璃发现这次出逃的几乎全是这种要么碌碌无为,要么傻不溜秋的神兽。
没有凶兽。
为什么?
她一个人想不通,便坐在南宫的大门前等明澈回来一起想,偶尔有一两只不长眼的向她冲来她也是两三下就收服了,越想越觉得奇怪。
一席白衣站在漆黑的宫殿前,身形修长,他鼻梁高挺,锋利的眉骨下,一双眼睛犹如波澜不惊的湖面,远看着整张脸却又面如寒霜。
一个面目英俊严肃,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从一片高台上,正沿着长阶,缓缓走下。
“你好啊,守塔人。不好意思借了一滴你的血,解了这塔的封印出去玩了一阵。”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明澈不语,目光冷冷地看着越走越近的黑衣人。
“你那么快就猜到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可以多玩一会儿呢……”黑衣人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露出那口洁白的牙齿,显得格外阴郁。
“屠天。”明澈丝毫没有惧意,只是波澜不惊的看着对面的人。
黑衣人停下来看着他,故作惊奇:“哎呀,娲皇之子?”
明澈冷哼一声,似乎强忍下怒意,道:“既然已经自愿屈于这塔下,又何必再生无谓事端。”
“不是我要生事。”黑衣人面色咻的变冷,“这些瑞兽本就是有的,我只不过将他们放出来而已。”
“本来就有?”明澈皱着眉,目光依旧是深沉的望着面前人。
“是的,瑞兽本来就在里面,守塔人,你乃娲皇的之子,”黑衣人似乎恼了,抬手甩了一颗血色的珠子在地上,道:“我还以为你知晓。天界自称三界楷模,却在私底下做些龌龊之事。这血珠子还给你,本尊不过借你点灵力,放了些倒霉鬼出去。”
“……”明澈依旧淡淡望着他,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衫随风翻飞,血色珠子在一片黑风中渐渐化作飞灰。
“天界已经变了,本尊作古多年,这事道变化乃常事,不该多管。可你们亦不该,动我魔族。”一阵血风袭来,黑色的影子带着一股凝重的气息狂奔而来,明澈奋力抬手,用龙吟架住。
“守塔人,是不是你,灭了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