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星辰纵马
我追上严棋,他推开我,拽着缰绳要上马。
我拦道:“你身子不好,别骑马了,你的轿子呢。”
“我是武将,从来没有坐轿的道理。”
“可……”我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策马走了,我想借匹马去追他,转头却遇见了晏清。
“你怎么也出来了,快回去,好端端的庆功宴一个两个都走了,皇帝的面子往哪放,他日后找你麻烦怎么办!”我推着他往回走。
他温呵呵的笑了一声:“日后?”
日后……我差点真把自己当成了展仪贞。幻镜里哪里来的什么日后。
他从身后抱住我:“我可管不了什么日后,我的未婚妻跟着严棋跑出来了,我酸的不行,必须跟出来瞧瞧。”
我突兀道:“展仪贞跟晏清的结果应该很不好吧……”
他抱着我的手僵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幻镜里所有的结果都是既定的,展仪贞不喜欢晏清,皇上也不是真的想让晏清取丞相的女儿,他知道展仪贞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能不能在兵荒马乱里保住性命都难说,所以故意以增加感情为借口,就是想展仪贞‘意外丧命’。”
“可他没想到我落在了展仪贞身上,展仪贞没死,还真的喜欢了你,这完全违逆了现实。可幻镜的结果早已注定,所以你我……是不是也注定不会在一起。”
我看向他:“你早就知道,不会有太久的日后了。”
他嘴角在笑,眼里却在叹气:“管那么多做什么,至少现在你跟我还在一起不是吗。我们没有了幻镜,还有真实的云果和云水。”
可那时候的云水又是个没有心的云水了。
我紧紧抱住晏清:“我不管,没有人能分开你和我,婚事是皇上亲口定下的,他又怎们能反悔。”
我跟他都是这幻镜里的意外,难道就没有一点可能会有所改变吗。
“好了,别人都在看你呢。不是要去找严棋吗?我陪你去,不然我可是会吃醋的。”
他翻身上马把手伸向我,带我去了严棋的将军府,结果自然是被拒之门外,严棋命老奴出来回话,谁都不见。
晏清用氅衣包住身前的我,骑马送我回府。
清脆的马蹄声响在空空的街道,头顶的星密密麻麻,他从一个巷子走到另一个巷子,就是到不了展府。快天明的时候,晏清才把我送到展府门口。
我问:“你是不是迷路了。”
“没有。”晏清把我放下来,看着我进家门。
我向后倒退着进了展府的门,我才听到马蹄声离开的声音。其实我并没有真的进去,我躲在门后听他马蹄声远去,又偷偷探出头看他远去的背影。
“贞儿。”
我回头看到了展丞相,立马立正站好:“父亲……你怎么还没睡,还是睡醒了?要不我去给倒杯茶?”
我拔腿就溜,展丞相道:“站住。”
我又定在原地,想我水妖生于天地,还没有这么听话过。
我以为他要训我一顿,没想到他叹了一声气:“贞儿,你当真想嫁给晏清那小子了?你从前不是说死都不肯嫁,非要嫁给严棋吗?”
“我改主意了。”我道,“我喜欢晏清,况且皇上不是都赐婚了,严棋就留给梓欣好了。”
展丞相摇了摇头:“你随我过来。”
我跟着他进了书房,桌案上放着一份没有拟完的函旨。
“皇上要封严棋为一品大将军?”
“嗯。”展丞相娓娓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贞儿,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我摇头。
“自古飞鸟尽良弓藏,皇上越是给严棋高官厚禄,越是视他为眼中钉。”展丞相道,“皇上不会把梓欣嫁给严棋,梓欣代表的是莫家的势力,同样的道理,皇上也不会真的把你嫁给晏清去壮大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晏家势力。”
“那父亲就跟我断绝关系,我绝不会耽误了父亲的锦绣前程。”我原本就不是展仪贞,对他也没什么感情,“什么祸兮福兮,祸福全由我自己。我偏是要跟晏清在一起,天都不能奈我何,皇帝又能如何。”
“贞儿你……”
“对不起。”我极少真诚的道歉,对他是真的抱歉。他眼中我是唯一的女儿,但我当不了展仪贞,更无法像她一样把他当做父亲,他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我搬去了晏清府中,他没有拦着。
我提了个包袱收拾了几件常用的物件就走了,展仪贞从前的珠翠首饰我不稀罕,丝绸衣裳我也不喜欢。
我从街上买了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啃着就去了晏清家。
“他的伤无碍吧。”我嚼着嘴里酸酸甜甜的山楂和糖衣,竟然听到了梓欣的声音。
晏清:“无碍。”
“睁眼说什么瞎话!”我听着这不疼不痒的对话就来气,一脚踹了屋门冲进屋去对梓欣道,“很有碍,他差点殉国了,现在病还没好,快死了,你还不去看一眼。”
梓欣道:“我已许配人家,不方便。”
“你明明喜欢严棋,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梓欣漠然道:“严棋功高盖主,皇上不会留他很久,你要我守一辈子活寡,还是嫁一个削了官职的人?我不是你,莫家的门楣还等着我光耀。”
“你会后悔的。”
“为莫家争得荣宠,我有什么可悔。”她目光对我不太友好,又跟晏清寒暄两句便走了。
“光耀门楣就这么重要?好在我没有门楣。”我摘了一颗山楂吃掉糖衣塞进晏清嘴里,酸的他眼冒泪花。
晏清吞了嘴里的山楂:“人各有所求,我正要去将军府瞧瞧他,他已经连续告了五日病假,再这么下去皇上该不高兴了。同去?”
我点点头,又往他嘴里塞了个糖块。
将军府的老奴见了晏清跟见了救星一样,老泪纵横:“将军整整五天没出过房门了,晏公子您可得好好劝劝将军。”
“尽量。”
老奴引我和晏清往里走。
将军府比晏清的府邸还要冷清,像是常年没有人住的模样。空荡荡院子里放了几只大箱子,应当是皇上赐下来的宝贝,动都没动的扔在院子里。
老奴敲了敲门:“将军,晏公子和展小姐来了,您……”
“走!全都走……”
隔着门都能闻见屋里的酒味。
“严棋!严棋你出来!”我用脚接连踹着门,“躲在屋里算什么本事!”
我踹开门,严棋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地上滚了一地酒瓶子。
“你伤还没好,不要命了!”
严棋道:“要不要的吧,鞑靼已退,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我蹲到他身边:“严棋,她为了荣华富贵舍了你,她不值得。”
“呵,他不值得你值得?这本来就没有值不值得一说。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手里握着七八封信,地上酒瓶子一地,他身上也湿漉漉的沾上酒,唯独这几封信干干净净。
“有什么苦衷!什么都没有,这根本不是她写的,”我一把抢过书信撕毁扬了,“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