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村中常言仙府四季如春,可实际上,蒙行山中却并非如此。如今,大雪正飘得欢实,恨不得将整条山脉都渡成雪白色,可惜,某些不耐严寒的灵植早已被阵法隔绝,使它难以得逞。
于是,在凡人村难得一见的奇景儿便出现了,明明应该是千里冰封的时节,偏偏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缤纷的花木乱入,一小块一小块的,像是没有背景的描画儿,倒给冬日凭添了几分趣味。
只是再有趣味儿的景致,看得多了也就不如何了。
朱鱼儿闷闷地坐在凡人居中的石桌旁,最近梦凡几乎都不怎么见她,通常都只是定时打开院子的禁制,放她进来,连面儿都不露。甚至有好几次她在门外等到日落西山,直到守山的弟子都来催她下山了,禁制也没开。
她心中暗恨,却也无法。她也知道是因为梦凡修为又快要进阶了,不能有丝毫松懈,修炼起来容易忘了时间,并非故意给她难堪,而且梦凡也跟她说过这段时间不必天天过来,是她自己不同意,还是坚持每日上山。
可正因为如此,她心中才愈加难受。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可以修仙,修行速度还如此惊人?
并且连去趟戒律堂受刑都能神识化形,也真是奇了怪了!
再者,许梦凡进阶炼气八层也不过短短数年而已,如今就已经要进阶炼气九层了吗?
反观她自己,上蒙行山已经三十来年了,修为却只有炼气七层而已,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尤其是这个比她强许多的人竟还是一个当初被她视作蝼蚁的人!她越想越觉得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许梦凡的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鱼儿近乎执念地这么想着,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任凭她如何小心留意,仔细观察,却从未发觉任何异常。
她拿出符牌看了看时间,又往静室的方向望了望,确定没动静后便自己出了小院。
其实梦凡不大见她,反倒方便了她行事。
她撑着伞信步往后山走去,巡山的弟子已经跟她很熟了,随便问了两句,她只说院中的事情都做完了,自己出来随便逛逛便糊弄了过去。
远远地看了一眼那栋黑色小楼,朱鱼儿拣了一块平整些的石头,弄干净上面的雪便坐了下来,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灵果,边吃边赏雪,倒真有几分悠闲的样子。
没多久罗静宁也到了,两人并坐着说笑了一会儿,确定四周没什么人后,互相使了个眼色,便又站了起来,肩并肩、手挽手地在山中打转儿,有意避开了显眼的地方。
“鱼儿妹妹你看,这株天青树是不是挂果啦?”罗静宁一只手抚在冰冷的树干上,仰着头惊讶道。
朱鱼儿闻言也抬头看了看,笑道:“你倒想得美,明明是蜷了的叶子被冰裹住了,这也看不清?天青树虽常见,但挂果却艰难,千年也不见得有一回,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你得了?”
罗静宁捏了捏鼻子,“哦”了一声,便失望地转身走开了,朱鱼儿也作无奈状跟上。
附近有人经过时无意中看到这一幕,也并未多做停留。
不过是两个闲得无聊的弟子在闲逛嬉闹罢了,有什么可看的?
无人注意到,之前被朱鱼儿和罗静宁触碰过的天青树树干上,轻轻现出了一个淡淡的、几近透明的符文,只一闪便又消失不见。
朱鱼儿两人边走边聊,偶尔还会窃窃私语,随即脸上便露出羞赧的微笑,她们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摸摸石,倒真像两个童心未泯的孩童般。
只她们自己知道自己每走一步有多艰难。
淡淡的银色粉末从她们的鞋底溢出,随着两人的步调缓缓勾勒出粗细均匀的细细线条,微不可见,在灵力的催化下很快便浸入了雪地深处消失不见。
……
朱鱼儿和罗静宁似乎都玩儿累了,一起结伴下了山。
一直到两人都回到了朱鱼儿的住所,开启了院中禁制,她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身上早已被冷汗打湿。
罗静宁赶紧喝了口茶,拍着胸口道:“鱼儿师妹,真的不会出事吧?”
朱鱼儿虽也还未完全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过来,但还是道:“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么多年都没事,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难道你要放弃不成?”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还是有些害怕罢了,如果被人知道了,我们只怕都会没命!”罗静宁纠结道。
朱鱼儿懒得安慰罗静宁,都到了这份儿上,后悔也来不及了,担心害怕又有什么用?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兽皮,仔细观看起来,“还是赶紧回想一下有没有弄错的地方吧,别又跟上次一样,多费了好些周折不说,还险些被人发现!”
“对,对,你说的是!”罗静宁也赶紧取出一张一样的兽皮,认真比对起来。
两张兽皮上都画着繁复细密、错综交杂的金色线条,以及一些艰深晦涩的符文,每一个符文旁边皆标注了一堆小字,更有不同颜色的符号作标记。
尽管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但两人还是只要一看到这阵法图就头疼,原本以修仙者的记忆力,记一张图是很容易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要记住这张图却很困难,行动之前若不仔细看看,一不小心就会混淆,过后也都要认真比对,以免出了错,导致前功尽弃。
“还好不需要我们弄明白,只需要照着指示做就行了,否则我宁可不要……”
“休要啰嗦!”
朱鱼儿斜了罗静宁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好一会儿,两人确认过没有任何差错后,才真正放了心。
罗静宁软倒在椅子上,可怜兮兮地望着朱鱼儿道:“好妹妹,把你的雪葡萄拿几串出来尝尝,口渴得很!”
朱鱼儿瞥了撇嘴,道:“不是才喝了一碗茶吗?”
虽这样说,她还是取出了两串递给了罗静宁,“就这些了,都拿去吧。”
罗静宁开心地搓了搓手,接过便乐滋滋地吃了起来。
朱鱼儿有些看不上她这样,不屑道:“你也在主峰当了好几年的差了,王清玥还是筑基期的内门弟子呢,怎么说待遇也不会比许梦凡差吧?怎么你还是这样眼皮子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