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清凄冷的半弯残月高高的悬挂于头顶上的天空,腥臭粘腻的味道在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争先恐后的涌进一间早已没了屋顶的房间之中。
北冥勰是被生生熏醒的,看着头顶之上的残月,他甚至还来不及去看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就觉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了起来。
想要下床已经来不及了,北冥勰只来得及将上半身给探出床外,就觉有东西沿着自己的喉间涌了上来。
“噗呲!”
意料之外。
竟然是一滩血。
北冥勰看着床前地上的那滩血色,先是一愣,可是紧接着,他的目光就从那滩血上移到了一旁。
那里,有一滴血,早已干涸的血。
在他床前约有五步远的地方,那里躺着一个人。
早已干涸的血迹,从他床前开始,一滴一滴,直到那人躺下的地方。变成了一滩早已圈定了范围后,开始不再流淌的暗黑色的血滩。
他的身体开始寸寸发凉。
竟是妙丹峰的靳师兄——靳云天!
那个对他总是比他兄长还有耐心的靳师兄。
他的双眼突然变的酸涩起来,继而,开始刺痛,痛的他不得不闭上双眼。有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沿着眼角,滑过脸颊,滴到他的手上。
似是一滴凉水入了油锅,北冥勰浑身一颤,抬手罩在双眼之上。
稍许,他才再次睁开眼来。
月色照耀下,入目所及之处,尚且能够看的清楚的,除了遍地暗红发黑的斑斑血迹,就是横七竖八的躺了满地的玄天宗各峰弟子。
阿爹呢?
阿娘呢?
兄长和白予安、赤霄呢?
难道他们也在这些躺下的人中?
不不不!
不会的。
有白大腿在,他们不会有事的。
可是为什么靳师兄会死在这里?还有那些早已死去多时的玄天宗弟子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北冥勰腿脚有些发软,他想翻身从床上下来,却不想腿脚竟然软的像是面条一般,一个没站稳就跌了下去。
不疼,可是北冥勰的心脏似是在这一刻被人狠狠刺了一刀又一刀,疼的他还来不及从给他当了垫子的人身上站起来,整个人就再次往下跌去。
这一次,身体先于脑子,在他跌下去的同时,双手却是死死抓住了一旁的桌椅。
‘砰’的一声,被他拽住的桌子猛的被他带倒,狠狠的砸在地上。
“轰隆隆······”
“嘭!”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声中,寂静的夜色中,隐有惊恐之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
似是溺水之人突然浮出了水面,北冥勰浑身一震,脑海之中突然划过一道光亮,再也顾不得身上的锥心之痛,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跑去。
跑出房间,北冥勰四下看了一眼,这里竟是妙丹峰。
只是此时的妙丹峰似是经历过了一场浩劫一般,所过之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不要说是生灵了,就连路边的一颗野草也是死的。
扬手抛出团扇,北冥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偌大的玄天宗,此时的景象,完全不复记忆中的点滴,越看下去,眼前的景象就变的越是模糊,他到底是没能守住这玄天宗。
声音是从藏书阁那边传出来的,北冥勰到时,惊叫之声也在同一时间被人给一剑砍断。
那是玄天宗的一个女弟子。
那人出手极快,女弟子的尖叫声尚且还在喉间,她的头颅就已经飞了起来,在北冥勰堪堪收起团扇,跳进一处隐蔽的假山石洞中时,咚的一声落在他的脚边。
然而,北冥勰的目光却是并没有落在这颗头颅之上,他的目光被那出手之人所吸引了。
竟是他在幻世镜中所看到的那对双生姐妹。
竟然会是她们?
为什么她们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此时正站在藏书阁外面的一处高地之上,那高地是用早已被毁的妙丹峰的石门临时搭建起来的,正下方,妙丹二字因是染了鲜血的缘故,变得格外醒目。
高地之上,约有十几名左右的玄天宗弟子此时正被那两个女人施以威压,被死死的压在了地上,以屈辱的姿势贴在那半截石门之上,若不是还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所传来的生人气息,说他们早已死去多时也是有人信的。
衍生呢?
他又去了哪里?
他要找他问问,为什么他都按照他所说的做了,这对双生姐妹竟然还会出现在了这里,以这样一种主宰者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不过区区一个医修,如果不是我们掌门心善收他为徒,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如今,他不但不知感恩,竟还派了你们这两个妖女来我玄天宗寻仇,果真是······果真是我们玄天宗枉做了好人。”声音有些闷,像是隔了一间房的距离,开口的竟是南宫游。
北冥勰循声抬头,看向藏书阁三楼的一扇小窗。
原来,除了高地之上被威压所压住的十几名弟子,余下之人,竟是已经被逼进了藏书阁中。
“好人?”左边那个女人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言辞,闻言,大笑道:“你们玄天宗确实是照顾过我家主上一段时间不假,可是我家主上在你们这玄天宗中所受到的磋磨比之他所得到的恩惠从来都不是成正比的。是,他是医修不假,在这修仙界不受欢迎也是真,可是就因为他是医修,你们个个都能使唤他,人人都想上前踩上一脚,即便他是你们掌门的弟子,可是你们不仅不会因此而有所顾忌,甚至还变本加厉的欺负他。你们自己说,我说的这些,究竟有哪一样冤了你们?”
这女人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北冥勰听着听着,整个人就呆住了。
不对!
这分明就是他在幻世镜中所看到的场景,并不是他现在所身处的场景。
白予安一直跟在他左右,并不存在被人欺负的可能性。
如果他所经历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么,他现在所身处的地方是不是也不是真的呢?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