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试炼
第二天,姜辞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大亮。她起身穿衣,将将梳洗完毕,崔成英就来了。
“师姐身体可还好?”
“已无大碍,劳烦师弟挂念。”姜辞神色冷淡,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如今新入门弟子正在试炼,师姐可要去看一看?”新收的小弟子们还算不得是真正的宗门弟子,仍需要通过试炼,如果被淘汰,结局只能是被遣返。
姜辞对门派能够注入新的血液还是欣喜的,于是矜持的点了点头。
崔成英笑了笑,风光霁月。
要试炼的不仅有九重结界外的凡俗界的孩子们,还有修真界本地的凡人孩童和一些世家子弟。
宁一虽然生养在青楼,幼时虽过的苦了些,但因为容颜过盛,后来被鸨母娇养着长大的,日子过得比富户的少爷过的还好。后来最大的苦就是被龟公强迫去接那个“仙长”的客,最后还被姜辞救了。
他抬眼看了看这仿佛万里长的登天梯,脸色通红,双鬓都被汗水打湿了,两条腿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脚底生疼生疼的,他想自己的脚一定被磨破了。
金宝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具身体毕竟年幼,身材又有些胖,没登几节台阶,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在家干惯农活的大花看起来强了些,额角虽有汗水流下,但也不见疲惫。她紧紧抱住她娘亲给自己的烧火棍,宗门的仙人姐姐没有说不可以借助外力,她就幸运的把烧火棍带上了。
姜辞和崔成英站在登天梯的尽头,遥遥地看着这群孩子们,看着他们气喘吁吁;看着他们相互搀扶;看着有人坚持不下去然后给那些坚持的人使绊子……
“世家子弟到底是比那些凡人弟子好些。”他说的世家子弟是修真世家的孩子们,从出生起就被好资源培养的世家人,那些攀爬在前头的大部分都是他们。
“总是有天赋极高的人。”她看着奔跑在前面,跑着跑着又返回去搀扶金宝,一起用烧火棍做支撑攀爬登天梯的大花。
崔成英怪异地看了一眼姜辞,不置一词。
宁一天生有些神异,他在登天梯下方,却看见了登天梯上并肩的两人。他突地握紧了拳头,眼里闪过一丝野望,有一天,有一天……他咬住自己的腮肉,克制地低下了头。
“该到幻境了吧。”崔成英感叹了一句,“五六岁的孩子本就心性纯净,幻境应是不足为虑。”
说完,他就看见登天梯的半腰,陆陆续续停下了好多孩子,不过很快,他们又动了起来。但也有那么几个孩子一直停着。他皱了皱眉,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宁一、金宝和大花,还有另外的的几个孩子。
宁一面色青白,复而狰狞,他沉浸在幻境里,看见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娘亲,看见了面目可憎的鸨母和龟公……
“一一,仙人薄情,他们啊,心里只有大道长生,哪里看得见我们这卑微到尘埃里的人儿。”菀娘目光幽怨,那张松弛的脸上带着哀凄。而后神色癫狂,带着几分疯狂,长长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肌肤“我儿,你定要做那人上人,把那群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仙人们狠狠地踩在脚底,让他们毫无尊严地匍匐在地才好。”接着,她面色又是一变,期期艾艾道:“玉郎,你缘何如此狠心,你说过要我与你共度余生,要让我容颜不老,生命永驻,和你做一对人人艳羡的鸳鸯的,你如何能狠心抛下我?”
宁一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平静地等待着,内心却还是涌起了几分戾气和愤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要遭受这一切!
菀娘松开小男孩儿,转过身去细细的为自己描眉、点唇。
有人在外面敲门,她娇娇地笑,让人进了门。来人面色同情但也冷酷“菀娘,今晚上有客,你且好好梳洗打扮。”
菀娘没有理他,依旧痴痴的笑,为自己涂抹了厚厚的粉。宁一有些作呕,涂再厚的粉也掩盖不住她的苍老疲惫,她像是带了一张假皮,可怖又可憎。
菀娘从铜镜里看见宁一那嫌恶的眼神,心里的邪火一下子涌了上来,将铜镜摔在地上,四处寻找可以打人的东西。最后她拿起那些为了伺候有特殊爱好的客人的皮鞭,一下又一下的甩在宁一的身上,“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玉郎就不会离开我,如果不是你,我还是红翠楼的头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像是肮脏的淤泥里的臭虫,每天只能仰人鼻息,可怜巴巴的祈求那些肥头大耳、又老又丑的人的怜爱,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贱人,贱人……”
许是打累了,她疲惫的瘫软在地,看着浑身是伤的宁一,一时间又觉得后悔万分,便一边搂着宁一一边哭,“娘亲不是故意的,娘亲没有想伤害你,你相信娘亲,可是你为什么不乖一点儿呢,我儿啊,娘亲错了,娘亲错了……”
宁一面色麻木,看着眼前神色痛苦的女人,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菀娘哭了一会儿,脸上的妆容花了,白一道黄一道,再也没有了当年名动整个藁城的艳艳风姿,于是她又重新给自己梳洗了一番,才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到了半夜,菀娘却没有回来。这一晚红翠楼比以往更加热闹,吵吵嚷嚷,伴随着男人女人的叫骂声。菀娘死了,死的极不光彩,楼里的姑娘们看着菀娘的尸首,眼里带着恐惧和兴奋,指指点点。
而她睁大了眼睛,带着不甘和哀凄离开了人世,她的玉郎最终还是没能来找她,把她带出火海,带她去看遍大江南北。到了最后,也不过是草席子一卷,乱葬岗一丢,就成了她最后的归宿。
宁一冷漠的看着,不发一言。又过了几年,他的容颜越发的好看了,楼里来的客人总会对他动手动脚,鸨母视而不见,养着他,让他学那讨好人的手段,脸上带着贪婪的笑。
再后来,他听见有个“仙长”想要买下他,“仙长”给鸨母了两颗延寿丹,他想要逃跑,却被抓了回来,楼里教训不听话的姑娘,手段多的是。他害怕、惊恐,却没有人能救他,龟公那张苍老褶皱的脸上挂着叫人恶心作呕的笑意,眼里是势在必得的得意和野心。他佯装答应,然后被送进了房间,他永远记得那双冰凉的手在身上游走的感觉,让他恶心的想吐。他都想好要同归于尽了,可他低估了“仙人”的手段,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不,不对,他还活得好好的,这不是他的结局。可是,可是,这一切都好真实啊,贼老天从来没让他过过一天的舒坦日子,可是还是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那应该是怎样的呢?他睁大了眼睛,迷茫又无助。
这时,他腰间的玉佩闪了闪,一股清凉的灵气进入了他的身体。他猛地惊醒,对了,他被一个仙姿玉骨的少年救了。
他以后也可以拜入大门派,他可以活的更好,可以像登天梯上的两个人一样,高高在上的俯视底下的蝼蚁。再也不用受人欺凌,再也不用卑躬屈膝!
宁一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里面是灼灼的光芒。